进宫面圣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眼下家里人的见识是帮不了什么大忙的, 能咨询的只有吕娘子。梁玉与吕娘子又连夜将事情捋了一遍。
为了周密起见, 梁玉将“万一真是巧合”的可能性拿出来, 吕娘子道:“若是京兆不拿人, 御史台不办台狱没有查封,还真有可能是巧合。既然御史台插手了,这背后必有文章。三娘就不必再怀疑了。”
梁玉心道,这跟我想得差不多, 得到了吕娘子的确认,梁玉放下心来。转而问:“会是谁?”
吕娘子反问道:“三娘心里没有什么猜测吗?”
梁玉道:“要说贤妃, 我信,她想儿子当太子。那就有趣了,圣人看来对太子也还算满意, 并不想换太子。”
“还有徐国夫人呢?”
这一点梁玉就不大理解了:“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不吃饱了撑的吗?宫里给白眼我也忍了, 头也磕了, 她这是要干啥?”
吕娘子摇头:“我说过,三娘与梁府,同路又不同路。同样的,徐国夫人与杜府也是同路又不同路,杜府与梁府,也是同路又不同路。”
梁玉想了一下:“她不是吧?后头叫狼追着咬,她还有心情拆自己人的台?”明白了, 肯定是这老娘们掐尖好强要怄气了。可是……“上回在宫里明明看起来好好的, 现在又犯病了?”
吕娘子道:“这些都只是猜测, 我看杜府根本没把梁府当成过对手,就是徐国夫人自己。要命的是,这个老货她是皇后的母亲。如果是她指使人干的这件事,对皇后不利。一旦皇后有事,则对贤妃有利。对贤妃有利,就是对太子不利。”
“您就直说,废杜立凌,太子多半也是要完蛋的。”
“不错,”吕娘子无奈又愤恨地道,“这个老货真是命好!眼下受了她的委屈,还得叫她不倒,可憎!”
梁玉心道,难道就不能叫他们一块儿完蛋吗?自己又否决了这个想法,这个计划执行起来要求太高,一个不小心便宜了凌贤妃,那后悔都晚了。她现在是没这个本事的。
吕娘子又说:“所以,明天三娘入宫,要作两手打算。贤妃指使当如何,徐国指使当如何?”
梁玉问道:“会不会有人想要渔翁得利呢?”
吕娘子叹气道:“谁有那个本事呢?圣人皇子倒还有几个,算计太子,嫁祸贤妃?撬得起这两家吗?”
梁玉对这些关系还是有些生疏,对吕娘子道:“吕师这样说,那就当只有这两家。反正这口气还是要咽的,这口锅还是要背的。我哥哥就是被我吓得留下了点胆小的毛病。吕师,你说,圣人喜欢贤妃什么?”
吕娘子呆了一下:“这个……年轻貌美,温柔解意?”
梁玉想了一想,道:“我看圣人喜欢能叫人开心的事情,他喜欢性情开朗的人,喜欢痛痛快快的事。要是端庄大方呢,也行。他不喜欢尖酸刻薄,也不喜欢过于古板。若只是古板也还好,要是古板且无特色,又有点子私心,他就更不喜欢了。他喜欢顺畅,什么事在他那里都要顺顺当当的才好。”
吕娘子迟疑地先夸了她一句:“三娘看人这般仔细了?”
“裁缝的本事,”梁玉笑着说,“想多卖两件儿衣裳料子,那不得看着人的脸色,猜他喜欢什么吗?再说回来,所以,圣人会喜欢贤妃把手伸到外朝上去吗?他喜欢贤妃把手伸那么长去坑他儿子吗?”
吕娘子大喜过望:“三娘!三娘!三娘!”
“哎~啥事儿?”
吕娘子喜过之后又正经了起来,劝道:“诚如三娘所言,现在也不要说贤妃的不好。所谓疏不间亲,如今圣人心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是他自己,其次是太子。但是,他亲近的人,他所爱之人,不是太子,更不是令姐,而是贤妃母子。”
梁玉笑道:“知道,知道。放心,放心。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挖出来贤妃在外面的狗腿子才好。只恨我们朝中无人。”
吕娘子道:“慢慢来,会有的。先将明天这一关过去,明天我陪三娘去,就在宫外等三娘。”
梁玉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路上想起什么事儿来也好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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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啥也没再想起来,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宫门口,吕娘子等着,梁玉进宫里去。
第一是见梁婕妤,梁婕妤此时还不知道宫外娘家出了什么事,见妹妹来,先嗔道:“我当你忘了我这里路怎么走了!一个月了,才过来!我还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忙,也不敢叫你们进来。”她内心仍有点怯,即使想见娘家人,即使李吉等都劝她说可以召母亲、妹妹进来,她还是没有这么办。
梁玉见她话也多了一些,笑也多了一些,也笑道:“我看阿姐过得挺好。”
梁婕妤斜了她一眼:“我看你过得也不差。”
李吉亲自从宫女手里接过了茶奉上来:“三姨尝尝,这是今年新上的贡茶。”
梁玉尝了一口,赞道:“好茶!哎,我从来不懂品尝的,可是这东西上了口,我就知道它好。”
“你又知道了。”梁婕妤笑了。
“不会品,还不会比么?”梁玉放下了茶,又问姐姐可好,外甥可好,宫中大家身体可还好之类。
梁婕妤道:“都好、都好!夫人,咳咳,徐国夫人近日来得少了些,人也和气了。贤妃娘家人倒来得多,她们一家子和气。你也是,总不来。”
梁玉笑眯眯地:“我这不是来了吗?”左等等不到梁婕妤开口,右等还是没等到她说话。梁玉就知道,梁婕妤是真不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事,在瞒下来等事情过去了再告诉她,和现在就说之间,选择了后者。
“还给姐姐带了件新鲜事来。”
梁婕妤来了兴趣:“什么事儿?”殿里上下都听住了。
“我六哥、您六弟,出门儿赌钱,叫人横着抬回来啦!”
梁婕妤脸都青了:“什么?”延嘉殿里,尖起耳朵来预备着三姨说完大家捧个臭脚夸一夸的人也都噎住了。
梁玉不紧不慢地道:“六郎,出门赌钱,有几天了吧,说是跟俩小官一块儿玩,他赢了多少你猜?足有三十万钱!”
“三十万钱?!”梁婕妤一如所有梁家人一样,对钱敏感,对三十万这笔巨款震惊!三十万钱,太不对了!“小官儿哪有这么多钱?一定是背后有人!六郎真是个傻子,他赢这么多钱就没觉出不对来吗?给他钱,就是给他套儿叫他钻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要说梁婕妤在宫里十几年,见识是真的有的。“故意输钱给你,叫你当他是好人,你赢钱赢得不好意思了,可不得帮人家办事吗?用这种办法叫你帮忙的事,那能是正经事吗?”
梁玉道:“他人叫抬回来了,那俩官儿叫四郎扭去送官啦。京兆查这两个小官儿去了,御史台还把他们房子给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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