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也不知道朝上会出现什么情形, 她对朝堂并不熟悉, 吕娘子对朝廷规范的细节也不很明白。但是既然有宋奇在,这事就坏不了,她就放心大胆地跑到后宫去了。
先到延嘉殿,一路上就阴着脸, 还抽抽噎噎的, 弄得李吉也不敢问她究竟是什么事。到了延嘉殿就放声大哭:“阿姐——我好苦哇!”
跟着就一直哭,一直哭。
梁婕妤这边正巧有件事也要跟她说,才想她这回来得倒巧,不想妹妹一进来就哭,哭得她心里也慌了。虽然总是觉得妹妹年纪小, 但是妹妹从来有主意, 这一点梁婕妤也是很倚重妹妹的。现在妹妹都哭了,梁婕妤差点以为天塌下来了。
将妹妹扶起来:“玉啊, 怎么了?咱先说完再哭。”
梁玉刚好哭累了, 就势收声:“阿姐, 昨天、昨天, 家里又出事儿了。”
昨天那不是咱爹做寿吗?居然出事了?事情大到妹妹都哭了!梁婕妤眼前飞过一口棺材, 只觉得头晕目眩, 脚也软了,颤声道:“出、出什么事了?”
梁玉拿手绢儿擦擦眼,长长吸了一口气, 又慢慢吐了出来, 感觉自己缓过来了:“萧绩和凌光在咱爹寿宴上打起来了。”
“啊?”梁婕妤张着嘴, 好像是那瓷盆里养的锦鲤,“然、然后呢?”
“打过了宵禁的时候,都留在咱们家了。今天一早起来,我就来报个信儿。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得再跟贤妃娘娘说一样,”说着,又吸了吸鼻子,喝光了一盏茶,觉得喉咙好受多了,起身道,“我的日子怎么这么苦呀,嘤嘤嘤,好容易操持一次寿宴,又出了大笑话,嘤嘤嘤。”
【你还有脸嘤?!】梁婕妤好险没背过气去,她也深吸一口气,就想把妹妹薅过来打一顿:“贤妃娘娘正在昭庆殿呢!”
矮油,真是太好了!
梁玉道:“我这就找她去。”不是说结拜了吗?不是说以后又多了一个妹妹了吗?那好啊,咱就跟你不见外了哈。
梁婕妤在妹妹慢条厮理喝茶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味道不对了,再看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在昭阳殿里,徐国夫人骂过凌贤妃最多的,除了惑主,就是告刁状。还是抢先告状呢!凌家人这会儿还扣在梁家,顶多是跑回了自己家,等他们想起来进宫,梁玉这边已经什么都说完了。
到底是亲姐妹,梁玉也是这样想的,她就嘤嘤嘤地跑到了昭庆殿,凌贤妃正在询问着她亲生的儿女饮食起居。梁玉听了吕娘子的话,并没有打扮,也没有上脂粉,才哭过一场,眼睛红红的。一看到凌贤妃,梁玉就扑过来,泪珠子啪啪地往下掉:“娘娘!”
凌贤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起来昨天是梁满仓的生日,“凡品”这么哭,难道?她眼前闪出一座灵堂。凌贤妃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死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啊。
凌贤妃放柔了声音,将梁玉扶了起来,问道:“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了?”
梁婕妤这时也赶到了,气喘吁吁地:“娘娘,她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儿。”
凌贤妃越发要问个清楚了,招呼梁婕妤坐下了,还是问梁玉怎么了。梁玉泪眼婆娑,抓着凌贤妃的手,扁着嘴,模样委屈极了:“您、您家大哥,把我爹寿宴桌儿都掀了,嘤嘤嘤。”
凌贤妃眼前一黑,她大哥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也是非常理解的。被压抑了那么些年,还不兴人家有点脾气吗?可是地方不对!忙问:“他还干了什么吗?”
梁玉道:“我没在前头,别的不知道。只听管家说,先前接什么句子,大哥输了,汤才上了一道,就打上了。”
“打?跟谁?”
“萧司空家的二郎。”
哦,原来是他!那就有得说了!凌贤妃不担心了,凌家跟萧家,那一定是萧家做得过分了。她隐蔽地看梁氏姐妹一眼,心道,萧司空要再出事,你们且有得哭呢。口上还要劝梁玉:“放心,与萧司空家有什么,也不算大事儿。搅了梁翁的好事,我叫他明天上门赔礼去——怎么?萧二郎亲自到了?”
“是,前两天说要来的,家里很忙了一阵呢。”
凌贤妃又问了几句当时的情形,发现问题不大,还能再踩萧绩一脚,日后翻旧账的时候还能拿来踩梁家——不怀好意,挖坑给凌光跳——顿时放心。也有心情安慰梁玉了,一个劲地说:“三姨放心,我一定给三姨一个说法。”
两人都是虚情假意。梁玉就是想在这里等着桓琚过来,再告上一状,也好看着凌贤妃,别叫她得了消息跟桓琚告黑状,把梁家也给绕进去。也是表明自己是个普通有点聪明的人而已,没有太多的城府。
告状这事,先告的占先机。老家有句俗话,梁玉一直记到现在“打官司不放赖,不如在家踹”。何况,她占理!反正不能给太子惹麻烦。
如她所愿,桓琚很快就来了。今天也是争吵的一天,桓琚渐渐失去了耐心。现在正是各地的地方官进京叙职的时候,让这么多的地方官看到朝廷中枢吵作一团,朝廷威严何在?!一甩袖,他又走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往昭庆殿里一坐,不多会儿就好了。今天也是这样,然而远远就听到哭声。桓琚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到了一看,凌贤妃与梁婕妤正一边一个安慰梁玉呢。桓琚清清嗓子:“这是怎么啦?”
凌贤妃盈盈起身,梁玉可没那么多的讲究,人没动声先出来了:“圣人,我又给您丢脸啦!”说完才撑着坐榻站起来。
凌贤妃一句话卡在了嗓子里,被桓琚抢了先:“出什么事了?”
梁玉再次抢在凌贤妃前面说话,带着哭腔,可吐字清清楚楚:“昨晚,阿爹做寿,我在后头,话说到一半儿,前头他们就打起来了。凌、凌家大哥把桌儿掀了,要打萧家二郎,我、我才吃了一道汤呀!就出了这个事儿!”
一个凌、一个萧,打起来也不稀奇。桓琚觉得梁玉挺倒霉的,难怪她哭。一个小姑娘,琢磨出这个主意来容易么?现在倒好,又成笑谈了。他本就有气,现在又听到这不顺心的事儿,骂道:“都是不懂事的东西!”萧家没人在这里,他就先把凌贤妃给骂了:“你哥哥是怎么一回事?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
梁玉心说,我来对了,虽然他说贤妃了,其实心里更亲近贤妃。事情不大的时候,都是先埋怨自己人,出了大事才是把罪过推到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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