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前些年,众人总看不惯他。
有事没事,总有一些人想要去找他的麻烦,实在不想让他还留在间天崖。可他不仅留下来了,甚至还成了雷打不动的间天崖左使。
至于这几天……
姚青斟酌了片刻,眉头便皱了起来,素来爽利的声音里,都带了几分犹豫:“您出事之后,道中都说是他背后暗算。您该能猜着,熊大友、章柏几位护法早看他不顺眼,伺机而起,要反他。裴左使虽无自立之言,却有自立之举,大权独揽,强行将他们几人压下。但他们依旧不服,十三日前,熊大友被他一刀砍了,章柏不服,也被打成重伤。现在道中人心离散,各自为政,分为了几派,时不时相斗。裴左使的手段您知道,这些人的下场都不好。”
裴无寂的手段,沈独的确知道。
比他最酷烈的时候,还要酷烈上几分。
一切都因为他上位的过程实在是太艰辛,性子里也有那一股凶性被激发出来,非如此稳不住自己的位置。
他被暗算,身受重伤逃走。
事后妖魔道的情况,与他所料不差。
只不过……
沈独掂着指尖那一颗方块状的冰糖,口里还含着一颗咬碎的,只勾唇道:“那你跟崔红,怎么想的?”
“属下是虚与委蛇,崔红……”
说自己的时候,姚青没有半点心虚,但在提到几乎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崔红时,却少见地多了几分犹豫。
沈独挑眉:“崔红如何?”
姚青这才将那英气的眉眼低垂了下来,道:“属下不知。”
“不知,那便是不与你一道了。”沈独神色间没见半分的惊讶,眸光轻轻地一转,又问她,“方才你说你与崔红去时兵分两路,是谁提出来的,路线又是谁定的?”
“……”
姚青愣住了。
她不是什么蠢笨人,几乎在沈独这话出口的瞬间,她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不空山不小。
即便是有正道势力的重重阻截,他们也未必会这么倒霉,正正好撞上。再说他们来时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如何就能被东湖剑宗给埋伏了?
沈独是在怀疑崔红。
可这一刻,姚青竟发现,自己无法为崔红辩驳半分。
她沉默着没说话。
但一如当初,沈独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样子,是崔红同你提出了要兵分两路离开,在你们分开之后不久,你们便在此处被东湖剑宗所埋伏,打了一场遭遇战,近乎全军覆没。他从东面走,我却才从东面来,刚杀了那边守正宗一干人,可没瞧见有半个妖魔道中人。”
姚青无话可说。
“啪”地一声轻响,沈独将指尖那一颗糖放回了盒子里,又一屈手指,将盒子盖上了,神情里冷冷淡淡地,却因为唇边那一点不散的笑意,而透出那种令人心悸胆寒的邪戾。
“事情我已知道了,你且先回间天崖吧。”
她先回去?
姚青一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道主你……”
“我约了人,还有些紧要的事情要料理,等处理完了,自会回去。”沈独也不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看姚青身后那妖魔道十六人一眼,便转身离去,“见了裴无寂,对我之事,也不必隐瞒。”
“是。”
姚青又不知道沈独的用意在哪里了。
裴无寂的手段向来不差,只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将妖魔道控制了大半,只是不知因为什么,越往后面越显得急躁暴戾,这些天反而没什么动作。
但沈独还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回去就不一定了。
天知道他会不会发什么疯,或者预先设置好埋伏,来针对沈独?
只是沈独早不是当初那还需要人担心的少年了。
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其行事,也自有自己的道理。平心而论,姚青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他十分之一。
所以此刻,也只好注视着沈独走远。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高处。
不空山北的崖上,顾昭已经等了许久。
远远看见他回来,先前消失在脸上的笑容便又回来了,照旧是那个表面上让人寻不出什么差错的顾昭。
“去了这么久,我还当你要死在那边了。”他看他走过来,声音里有一点轻轻的嘲弄,“遇到什么事了?”
沈独却不答。
他还像刚才一样坐到了顾昭的对面,然后提了酒壶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反问:“月前,你说是有武圣娄东望后人的消息,要约我共商大事。只可惜,事情还没谈完,便成了鸿门宴。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告诉我,你是真有吗?”
“真有。”
对他的不回答,或者说充耳不闻,顾昭微微皱了眉,但没有发作,反而看起来脾气很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两个月之前,我已经找到了娄东望的后人。如今更从你这里,得知几分天机禅院的实力,自然要逼上禅院,秉承江湖道义,帮这一位后人,取回由禅院保管的三卷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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