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忽然便将那信封撕扯开来。
这陡然间的动作透着一种奇异的凶邪之感,分明只是撕一封信,却像是猛兽在撕扯猎物的血肉一般,又像是孱弱的猎物在猛兽爪牙下最后的挣扎……
矛盾极了。
既让人觉得凶狠,又让人觉得脆弱。
僧人忽然就被吓得退了一步。
而此刻拆开信纸的沈独却像是被凭空而来的长钉给钉穿了身体一样,一动不动了。
信封里并没有信。
那空无一字的信封撕扯开来之后,落在地上的并不是任何一页信笺,而是一只死了的蝴蝶。
一片残翅枯叶似的飘了起来。
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蝴蝶就躺在沈独的脚边,所有斑斓的色彩都变得灰暗。
死蝴蝶。
昨日诸般问答悉在心中,此刻尽从沈独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和尚,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不骗我?”
“不骗你。”
原来出家人是会打诳语的。
这个骗子……
像是一把刀插过来,一股怆然骤然炸起,也不知是那毒压不住了,还是气血翻涌太甚,沈独看着那地上的死蝴蝶,喉头一甜时,一口血已吐了出来,整个人面色迅速灰败下来,竟是一头栽倒在地!
“施主!施主!”
*
山野间一片郁郁葱葱,已渐渐能看着几分往夏日走的迹象。清晨时分,道中都没有什么行人,唯有一道雪白的身影似幻影一般前行,仔细看时觉得慢,但一眨眼好像又远了。
若沈独在此,一定能认出来。
这道中人不是旁人,正是天机禅院那一位大名鼎鼎的慧僧善哉,而此山已在五风口附近,是去往天机禅院的必经之路。
历经一夜的血战之后,已颇有几分没落的五风口,忽然就重新恢复了它在江湖上传奇又悚然的地位。有关于妖魔道、天水盟、斜风山庄几方之间的争斗,更是众说纷纭。
这些天来的五风口,更是热闹了起来。
善哉也没进去,只是从这一片荒城外面经过,便听见了好些武林人士的议论,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某一个名字,还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妖魔道现在也不好过啊,大魔头一失踪,听说失踪之前还平白杀了个崔红,连尸首都没收摆在那里呢。那个裴无寂也不见了,现在就留一个姚青撑着,怕是要完啊。”
“什么要完啊,你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嗐,那个姓姚的贱女人前两天被抓起来了,昨夜人刚带到五风口,过两天就要当众砍她脑袋挂上去呢!”
“什么,被抓了?谁这么大本事啊?她可是间天崖右使,厉害得不行啊!”
“还能是谁,天水盟呗。”
“天水盟?”
“假池饮据说是什么东方戟,但那天死的人可货真价实都是人天水盟的人,真少主现在才被人找到,这不就要报仇吗?前两天不是放出风来说沈独在哪里出现了吗?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可不就中计了?这一下被池少主生擒!嘿嘿,可有好戏看了!”
“池少主竟这般厉害……”
……
人在茶肆之中,善哉向那说话的两名江湖人士看去,只发现这两人脚步虚浮武功粗浅,说话也没避着人,好像故意要被人听见似的。
周围不少人听见也果然议论了起来。
他静静听着,低眉敛目,没作声,喝了两口水之后便起身离开,似乎既没有任何入城的打算,也没有半点要去救姚青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这样……
也许刚好。
螳螂捕蝉,焉知没有黄雀在后?
雪白的僧袍在风里飘荡,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同行,此刻再一个人孤零零走在道中,一时竟生出一种说不出冷清与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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