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已经跟了自己一路了, 唐时很清楚。
终于在走到半道上, 看着周围没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回头看那黑衣人,直言道:“阁下还准备跟我多久?”
常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装傻道:“是在叫我吗?”
唐时很想说……叫的就是你这傻逼, 可是想想两个人的实力可能在一个水平线上,动起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更何况这个人跟了自己一路却没有动手,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隐去了原本的盘问的念头, 唐时很和善地笑道:“阁下也是要看洗墨池之会的吗?”
常楼连忙点头, “同路?”
“看样子是我误会了,没有想到还有人愿意跟我一样专门走偏僻的道路去洗墨池呢。”唐时话里有话, 常楼假装听不懂。
兴许是在酒楼那边, 唐时露了痕迹,不过也根本不大明显, 事情是他走了之后才出的,这个人如果能够注意到, 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那常楼很自然地走上来,“哈哈……是吗?我们一起走得了……”
自来熟?
唐时无语了一瞬间,却在这常楼走到他身前三尺处的时候, 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是个魔修, 啧, 想不到……”
擦,这是什么声音?!
感觉是有个妩媚的女声在他脑子里面响起来,唐时几乎是立时惊出了一声冷汗。
常楼只觉得唐时的表情忽然有些奇怪,于是问他道:“你是怎么了?”
唐时道:“只是忽然觉得有了个同路人,感觉很奇怪。”
这话不过是遮掩方才自己的异样而已,只是说出来之后,倒真的觉得奇怪了,因为有外人在,唐时根本不敢检查自己脑子里方才冒出来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方才这妩媚的声音说……自己眼前这个是,魔修?
他忽然就想起来之前在令丘山阳明门下面的时候,听着过路的那几个小修士说什么发现了魔修,难道就是自己眼前这个?
那倒是有意思极了,唐时莫名地笑了一声,竟然也不紧张。
这年头,在别人眼底,他唐时在小荒十八境的那种行为,恐怕也没跟道修有什么区别。
魔修什么的,不也跟人一样吗?只是走的路不同。
“有人同路,真是再好不过了。”唐时笑了一声,便真的两个人一起走了。
一路上,唐时跟常楼聊天,才发现这个人知道得特别多,虽然不像是是非那样渊博,可是说起事情来也是头头入道。
他趁着谈话的功夫,悄悄检查了自己的识海,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之后又查了储物袋,在灵识接触到那个发着蓝光的盒子的时候,唐时一下明白过来了。
之前整理东西的时候,这盒子放在一边,唐时查探一阵也没有什么收获。
这盒子,乃是唐时从剑冢背后的坑里,从那妖修的手中抢来的,那些妖修一口一个“老祖宗”称这盒子,让唐时有些发憷,没有想到现在竟然……
“哟,你终于发现我了啊,还不算是很笨。”
那女人的声音妖妖俏俏的,有些勾人的味道,像是猫爪子挠心,唐时只听得心颤,什么笨不笨的……傻子都能想到是这个盒子好么?
“懒得理会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老祖宗我再去睡会儿……”
说着,那声音就低沉了下去。
好歹没有危险,唐时放心了不少。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名祝余,食之不饥。有木名迷糓,黑理且其华四照,佩之不迷。”
山海经山记载的东西,被常楼慢慢地背诵了出来,唐时也听着,接话道:“路上我听人说了卷轴,不过我是从东山来的,从没听说过,这卷轴是什么东西?”
“我也是才从外面来不久,只是经过这里而已。不过有关于卷轴,我倒是了解一二。你知道符吗?”常楼似乎没见过唐时这么不懂世面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唐时除了这一身筑基期的修为略微出彩一些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气场来。
怎么说呢,在交谈之中,常楼发现自己有些想错了。
他本来以为唐时应该是个修行和见识都不错的人,至少一开始他是这样感觉的,可是谈久了之后,就逐渐地发觉,这人不管是在修行还是别的方面,似乎都知道得不多,除了跟他一样几乎能够将《山海经》倒背如流之外,并没有任何可以惹人注意的地方。
兴许,唯一能够让人觉得他不凡的地方,是唐时的这一双眼。
唐时的言语之间,都透露出一种经历过很困苦环境才能磨练出来的坚忍,还有一种很奇怪的豁达,可是他不知道大荒阁的人数,也不知道小荒四山各有哪些门派,甚至连第一流的门派也不知道几个,更不知道为什么东山的实力在整个小荒四山之中是最低的……
唐时不知道常楼对自己的疑惑,他只是一直在脑补那卷轴的模样,可是现在常楼忽然之间提起了符,他就有些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这卷轴似乎也是利用一些特殊的笔、朱砂和纸符制作出来的,跟符纸有差不多效果的东西?”
“的确是这样,不过要高明许多,毕竟一个只是符,另外一个只是卷轴。”
唐时的理解力还算是不错,常楼简直开始好奇唐时是哪一个宗门出来的。
谈到有些问题的时候,他会表现得相当土鳖而且坦然,可是在某些问题上,他又特别高明。这人,走的是一种极端的路线。
两个人都是御物而行,唐时踩着他那破铁剑,跟常楼踏着他那一柄黑色的□□的速度差不多。
一路行来,两个人谈了很多,也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城池。
这里是整个南山的最中心了,群山环绕之中有一片不算小的平原,于是逐渐地形成了集市,又有了城池,其中最大的那一座山峰便是百炼堂所在,唐时远远地看了一眼,便道:“今日在这里歇脚吧,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唐时是想要去看看整个南山的洗墨池盛会,要往南山最西边走,而那常楼的目的地似乎不是那里,只不过是顺路。
之前那盒子里的“老祖宗”说这人是个魔修,那么唐时就能够很自然而且大胆地猜测出一件事——常楼的目的地应该是天魔四角之中的西南角。
刚到了客栈,唐时二人吃过了饭,便有人在下面兜售有关洗墨池之会的小册子,于是唐时掏钱买了一本,拿回自己的房间看了。
常楼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于是自己出去办事了。
没他打扰更好,唐时才懒得管他是魔修妖修还是什么怪物呢,只要不打扰到唐时,与唐时 的利益无关,一切都是能够容忍的。
在天海山的那段时间,并没有人给他灌输什么正邪之分,所以唐时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大家都是人,说什么正邪呢?
更何况,天海山之中,有些手段和人心,那真是邪魔也比不过的。
才盘坐下来,唐时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布下了阵法,紧接着将储物袋里的那个盒子拿出来,只是一个巴掌大的普通的黑色盒子,入手很沉,上一次没有研究出什么来,这一次也照样看不出什么深浅。
“什么老祖宗……该不会里面真的封印了什么妖怪吧?”
唐时自语了一声,没有想到那盒子忽然之间亮起来,接着就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妖怎么了?你老祖宗我可是九命猫妖,别的妖能跟我相提并论吗?修士们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大姐,你在盒子里面就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唐时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这货到底是什么啊?
“九命猫妖是什么东西?”
唐时很白痴地问了一句。
那盒子上面泛着的蓝光忽然之间就停住了,久久没有动静。
唐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只觉得那蓝光轻柔缓慢地闪烁着,忽然就有了几分苍凉的感觉。
石质的盒子外表上,有镌刻着的细纹,只是已经相当古拙,已经历经了岁月。
那女声,虽然依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勾人的味道,可是此刻已经带了苍凉的感叹:“已经没人记得了啊……”
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的唐时,猜到这一位“老祖宗”兴许是在回想往事了,过了很久才补刀道:“……大概不是没人记得了,是我见识太浅薄……所以,九命猫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祖宗:……我可以做了你全家吗?
“你这种智商,到底是怎么达到筑基期的?”那盒子里面的人似乎终于发了狂,大声地斥骂着,“有那个本事从我妖族小辈的手中将我夺了过来,却只有个破烂的筑基期的修为,现在还问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东西吗?我是东西吗?老娘活了这几万年怎么就遇到你这种不走心的货呢?!”
“是啊,你不是东西嘛。”
一开始还担心她蹦出来,可是等了这么久,她还是在盒子里,唐时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于是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这九命猫妖,肯定是被封印了吧?
小荒境的主人,为什么要封印她呢?
大约是因为正邪不两立?
唐时脑子里面晃过去的想法很多,也很不靠谱。
不过一转眼,这九命猫妖就发飙了:“你、你……好个嘴巴刁的人类小修,等老娘出来了,定要将你撕成两半挂到天隼浮岛三株树上,让冽风吹你的身体,冰火烤干你的血液,把你做成人干,飨我妖族!”
“别扯淡了,你出来了再放大话好吗?”
唐时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老祖宗,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倒是把我烤成人干啊。”
……贱,贱人!
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么贱的人了?殷姜简直快气疯了,只是她的确冲不开这个盒子的封印,而同时她也早就知道,唐时现在这种筑基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撼动这封印一丝一毫。
早在小荒十八境里,殷姜就已经见识了这贱人的狠辣,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诱惑唐时,让唐时送自己回天隼浮岛,去解开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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