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左澜,双眼忽然开始模糊起来,像是眼前笼罩了一片阴翳,红色的河流从他的眼前流过去了,可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天嘉说:“天开见光,流血滂滂。”
天嘉又说:“日月薄赤,见日中鸟。”
左澜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受控制了,天嘉手中的那一把尺,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效果——他瞬间明白了,艰难地说了一句:“言出法随……”
天嘉的眼底,光辉灭尽了,只剩下灰烬一样的暗淡,“猜对了。”
左澜的眼前出现了幻象,无数的幻象——这一刻,天嘉已经与神灵没有区别。
这个人,便是神灵的代言人,可是他到底是神仆,还是神子?
这是唯一一个从古早时期存活下来的神仆,他代表着神灵行使自己的权力,并且为神灵挑选着神仆。这便是左澜推测之中的天嘉。
他的手已经拢在了袖中,日沉月升。
整个世界已经到了光与暗的交汇处。
一半沉醉在光明之中,一半苏醒在黑暗里。
一半是左澜清醒的内心,一半是左澜昏迷的身体。
天嘉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怜悯的微笑,“神,庇佑你。”
直到此刻,天嘉都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杀伐的信号来,甚至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人是在聊天叙旧,又哪里知道,这短短几句话之间蕴藏的杀机呢?
只不过,没有人看得到,左澜手指间扣着的东西。
天嘉再次说了一句:“寂灭降临。”
左澜的眼,终于缓缓地闭上了。
他忽然很累,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想起了自己向道之路,想起了自己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渴求,想起了那些还没来得及遇见和已经错过的人,想起——那一杆叫做“无极”的旗。
天地无极。
他的身体已经跟随着天嘉的那一句话,变得麻木,丧失知觉,他的意识甚至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想要沉沉地睡去。
然而此刻躺在他储物戒指里面的那一杆旗,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
天地无极。
既然天地是无极的,那么天道呢?
为什么天道能够成为别人手中杀人的工具呢?
左澜只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佛无善恶,道家无为,天道何如?
往日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今日在这生死场上,忽然就开始明晰起来。
拨云见日一半,清明的天,就这样投映到了他的眼底。
他那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忽然就开始清明起来了。从那一杆无极黑旗上,渐渐就有一股混沌之气,注入了左澜的身体,他脚下那一直隐藏着的魂阵,终于被开启了。
“嗡”地一声轻响,极其细微,然而在这整个寂静的第一魂院的擂台下面,却像是流淌在所有人身体之中血脉的鼓噪。
左澜方才那种状态,完全就像是被天嘉的言语蛊惑,眼看着就已经要陷入危局,在那样的几息之中,无数人为左澜捏了一把汗,同时还有许许多多来不及说出口的惋惜。一代天才左澜,还是要在这擂台上,败给深不可测的天嘉吗?
没有人知道。
可是现在,在左澜的魂阵出现的时候,所有人同时一惊。
魂阵变化了!
左澜依旧是那半闭着眼的状态,只是世界已经开始清晰,然而他还是不能动。
他只能感觉到那一股混沌的气息,缓缓地进入了自己的魂阵,像是一股清澈的细流,进入了他的玉青八极盘,成为了盘子里面的水。
原本左澜的玉青八极盘之中,那些水全部是由精纯的魂力凝结而成,可是现在这一股凭空出现的混沌之气,却像是一个外来者,一瞬间遭到了所有“原住民”的反对。盘子里,这一汪混沌的水进去了,却在里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只是惊涛骇浪而已,玉青八极盘是容器,并不受任何东西的影响。
它独立于风云而存在。
独立于风云而存在。
它可以,左澜也可以。
原本因为受到“言出法随”蛊惑而即将失去自我意识的左澜,终于在这样的惊涛骇浪又兼着风平浪静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幽深的黑玉般的眼眸。
瞬息之间,一切归于平静。
耳边的风停了,远处的喧嚣散了,一切一切的光彩散尽,只留下一地散落的余音。
左澜看向天嘉,“你的道,不是我的道,那么你的道,便无法阻止我的道。”
而后,他终于伸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心摊开——黑色的小匣子,有着鎏金的花纹,看上去平平无奇。然而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天嘉的面孔忽然就有了轻微的扭曲:“神子……暗花锁……”
神子暗花锁,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天品魂器。
在左澜即将翻开匣子盖的时候,天嘉忽然动了,他放弃了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斗法,直接身形一晃,就已经出现在了左澜的眼前,抬腿一脚便要将左澜踹下去,同时伸手来夺他手上的东西。
远处的暮日,终于沉下来了。
据说逐月天梯,今天会出现。
左澜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因为天嘉的攻击有任何的动容。
只见他任由天嘉握住了那一只匣子,自己却松了手,而后双臂一展,便像是大鹏展翅一般跃起,轻飘飘像是一朵云,却一瞬间就已经远了。
逐月天梯之会,指的就是他们这一战的事情。
只是逐月天梯又到底在哪里呢?
一切,在现在,终于有了迹象。
左澜为什么会任由天嘉握住那一只盒子?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所有人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擂台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的黑色铁索,跟当日左澜在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那锁住临沧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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