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动声色之中,郑侍郎已经把自己想表达的都给小皇帝种在心里了。
郑宰思之所以这样做,是他揣摩透了朱儆的心理,小皇帝聪明,但也叛逆,他当然敬畏范垣,可因为范垣屡屡教诲严苛,不近人情的……所以小皇帝对范垣同时又有些憎厌。
再加上在出宫的时候郑宰思又在范垣跟前挑了那么一次。
他猜到范垣会“关心则乱”,但以范垣的性情,绝不会当面询问朱儆。
然后,只要范垣跟朱儆不知为什么再度起了争执的时候,小皇帝想到此事,一定会做出点什么来。
一切正如郑宰思掌握。
当时郑宰思跟朱儆诉苦后,小皇帝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郑侍郎如此,他反而不服,且心中已经想到一个法子。
那就是“赐婚”。
只不过出于某种心理,迟疑着并没有说出来罢了。
这会儿恰逢时候,跟范垣争执气极,哪里按捺得住,果然就嚷嚷了出来。
陈太监跟高统领在旁都看呆了,听到小皇帝叫嚷,陈冲忙奔过去:“皇上,皇上……阁老息怒。”
朱儆因为从没见过范垣这样生气的样子,本能地吓得后退。见陈冲护在跟前,才略觉心安。
范垣仍是直直地盯着他:“皇上你方才说什么?”
朱儆已经不敢再乱嚷了:“我、我……”
范垣继续问道:“皇上是要赐婚吗。”
朱儆的泪花都挂在眼角了,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看看左右,除了陈太监,高统领,还有许多侍卫外,没有他最想见、也最能依靠的那个人。
几乎情不自禁地就叫出一声“母后”,小皇帝却又死死忍着,吸吸鼻子,昂头道:“是、是又怎么样!”
陈冲见两人竟似针锋相对起来,眼前金星乱窜,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范垣缓缓道:“那么,请皇上先给我赐婚吧。”
这一下,不仅是朱儆目瞪口呆,连旁边的陈冲,高值,诸宫女太监侍卫们,但凡听见的,一个个如痴如傻,好像看见了公鸡生蛋,母鸡打鸣,日头从西边升起,黄河水倒流。
连朱儆也忘了惊怒委屈,更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怔怔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范垣却正经地拱手行礼,口中说道:“臣斗胆,请皇上给臣赐婚。”
朱儆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唾沫:“给、给你赐婚?少傅……跟谁……婚配?”
范垣抬头,双眼望着朱儆。
目光沉沉,有未散尽的余愠,也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
他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虽然小皇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琉璃也知道。
——温家阿纯就是陈琉璃,就是小皇帝朱儆的生母。
于情于理,绝不可以让朱儆为他赐婚,确切的说,不能为他跟琉璃赐婚。
因为……让儿子给母亲赐婚,情何以堪。
但是朱儆竟然想给郑宰思赐婚,当亲耳听见的时候,范垣心中的怒气,实在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盛怒之极的时候范垣心想:既然小皇帝自己先开了口,那么,自己又何必再顾忌……何不“成全”了他。
范垣垂下眼皮,把心横起。
沉声道:“恳请皇上,为我跟温家阿纯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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