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垣一愣,这才敛神:“皇上在说什么?”
朱儆愤怒地瞪着他,握住琉璃的手,将她的手轻轻一抬,道:“这是不是你?”
范垣本不解这意思,定睛一看,心中震惊之余,突然极疼。
原来琉璃的手腕上,竟围着一团青紫,就像是曾被锁链锁住留下的痕迹。
范垣立刻想起昨儿在府里,他盛怒之下的所做,当时他竟没发现。
朱儆见他竟不回答,自然是默认了,小皇帝冷笑了两声:“亏得阿纯总为你说好话,还劝朕要敬你信你。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对的,要你对她下这样的狠手?且你不是要娶她的么?这还没有娶进门,就要把人折腾死了吗?”
小皇帝声音朗朗,这一句句犹如利箭一样纷纷射了过来,让范垣避无可避。
身旁还有两位御医,跟陈冲等内侍,不期然都听了个正着,大家或惊疑,或尴尬。只好纷纷装聋作哑。
范垣却顾不上这些,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想要近距离看着琉璃。
朱儆却张手挡着:“你别过来!”
范垣看着小皇帝认真肃然之态,勉强站住:“阿纯……她怎么样了?”
朱儆道:“你不要在她面前,她只怕还多活两日!”
范垣听了这句,更加刺心。
多亏陈冲是个会事的,忙上来说道:“皇上,温姑娘还病着,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朱儆张了张口,果然有所避忌:“那罢了,总之别叫他过来。”
陈冲苦笑,暗中向着范垣使了个眼色,请他往外走了几步。
两人来到外间,范垣道:“纯儿怎么样了?为何出了事?”
陈冲就把请琉璃进宫,谁知才见面就晕了过去一节说了,道:“太医方才诊断,是昨儿着了风寒,又失了调养所致。”
范垣想到昨天在府中,自己也心知肚明,琉璃这突然而来的病,只怕跟自己“恐吓”她脱不了关系。
果然,陈冲又小声说道:“只是姑娘手上的伤是怎么了?且方才昏厥中,还时不时地哭,喃喃不清地不知说什么呢。倒像是受了什么……”
范垣无言以对。
陈冲察言观色,就知道必有内情,便陪笑道:“想必是彼此赌气也是有的,只不过皇上对温姑娘格外投缘,先前看见她手腕上的伤就立刻着了急,多说首辅大人几句,你可不要在意。”
范垣默然摇头。陈冲说道:“如今皇上一时半会儿只怕无心理会别的……且又是气头上,大人就先不必进去探视了,奴婢替您多照看着,若有消息立刻叫人告知,如何?”
范垣道:“也只能如此了,多谢。”
陈冲见他神情里透出了郁郁沉重之色,跟平日的冷静淡漠大不相同,自然知道他心里也不好过,又安抚道:“您放心,温姑娘不至于有事。”
***
琉璃直到下午才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陈冲,陈太监脸上惊喜交加。
琉璃因为发热,此刻已经忘了现世种种,淡淡只道:“口渴。”
陈冲忙回头叫端水过来,他一动,又有一个人凑了过来,圆嘟嘟的小脸,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琉璃直直地望着朱儆,身上的病痛顿时不翼而飞,只喃喃唤道:“儆儿……”
只因她才醒,嗓子又渴又哑,含糊不清。
忽然朱儆叫说:“纯儿你醒了?”
琉璃听见叫的是“纯儿”,不是“母后”,心中一阵恍惚。
刹那间,前生今世种种犹如电光火石在心头闪过。
琉璃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朱儆,神智清醒,只觉着喉头苦涩非常,双唇重又紧闭。
正陈冲端了水过来,亲自一勺一勺喂了琉璃喝了。
琉璃喝水的时候,朱儆就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琉璃望着他天真无邪的小脸,心中不禁凄惶。
直到琉璃喝了水,陈冲又送了一碗药过来,琉璃恢复了几分力气,当下坐了起来,自己接了过来喝了。
朱儆见她抬手的时候又露出手腕上的伤痕,便皱紧眉头,咬牙道:“纯儿,你不用怕,朕会替你教训范垣的。”
琉璃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朱儆伸出小手,轻轻地在她手腕上一碰,叹了口气:“他的心真狠,敢这么对你,亏得你还一直为他说好话呢,哼,早知道这样,上次就不该放过他!该把他拿下!”
“皇上!”琉璃的心猛然绷紧,失声叫了出来。
朱儆吓了一跳:“怎么了?”
琉璃定了定神,方又说道:“皇上,不是说好了的么?不做赌气的事儿了,何况……这本不是一码事,怎么好牵扯在一起说?”
朱儆道:“怎么不是一码事,你的事不就是朕的事吗?”
琉璃心头一热,却道:“虽如此,但这是私事……绝不能跟正经的公事牵扯在一起的。”
朱儆皱眉:“难道你让朕看着他欺负你也不管?”
琉璃眼眶有些湿润:“不是、他……范大人没有欺负我。”
“那你的手是怎么了?”
琉璃看着手上的痕迹,想到那天的情形,心有余悸。
却仍是一笑,掩饰地说:“这只是玩笑时候失了手罢了。”
“什么意思?”朱儆诧异。
琉璃道:“就像是……像是我跟皇上玩笑,但我是大人,皇上是小孩子,有时候我难免失了分寸,力道大了些……”
朱儆歪着头,隐隐懂了:“你是说,他不是故意的?”
旁边陈冲听到这里,眼神复杂地看了琉璃一眼,悄悄地退下了。
朱儆暗自想了想,叹息着又道:“唉,如果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也罢了,只是你怎么突然病的这样?方才在门口一下子晕倒,可知道吓得我的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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