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城市, 春天雨水极多, 让人感觉自己身上总是有一股子霉味儿,想扒了皮晒晒, 秋天干的要命,手一摸,脸上都掉皮儿, 而夏冬是最难熬的两个极端。
冬天冷的人喘口气都是断断续续的, 冻到头盖骨发疼,夏天热的人没地儿下脚,想爬到墙壁上去。
张瑶到公司时, 脸都晒红了, 她从背在身前的小白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 抽了一张擦擦脸上的汗水,张开的毛孔拼命的汲取着湿纸巾里渗出来的丝丝凉意。
好受了些, 张瑶扭头找垃圾篓丢纸巾, 发现男人还在,她愣愣, “戚大哥,你不是说有事要办吗?”
戚丰动动嘴唇, 快烧到屁股的烟抖了一下,他的声音模糊,“不急。”
张瑶没多问, 她来过公司, 知道她哥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于是便轻车熟路的去了二楼。
早在半小时前就下班了,几间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整个走廊寂静无声。
张瑶去左侧的第二个办公室,她敲敲门,“哥,我是小瑶,你在不在里面啊?”
门里没有传出任何回应,也不见什么声响。
里面没人。
这是在张瑶连着喊了好几声后才确定的一个事实,如果有人,哪怕是睡着了,她有意拔高了嗓门,不至于听不到的。
戚丰把黏在嘴皮子上的烟拽掉,嗓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你哥会不会在食堂?”
张瑶说,“不会吧,我哥不喜欢食堂的伙食。”
她想到了什么,就赶紧拿出手机拨电话,一门之隔有铃声传了出来。
那声音让门外的戚丰眉头皱紧,人不在,手机却落在了里面,他把烟捻灭,沉声道,“我们分头找。”
张瑶也是那个意思,“戚大哥,你要是找到我哥,给我打个电话。”
戚丰,“嗯。”
张瑶下楼,上别地找去了,戚丰还站在原地,他望着眼前的这条走廊,觉得静的过了头。
几个瞬息之后,戚丰抬起一只脚,对着面前的门用力一踹,那股力道把相拥在一起的门和门框狠狠拽开,门不受控制地撞上墙壁,掉下来一层石灰。
戚丰迈步走进去,他扫了眼办公室,走到一个办公桌前,把桌上的黑色华为拿起来。
手机有好多个未接来电,几乎都是戚丰打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串没有标注的号码,他拨过去问了才知道是汇通快递。
戚丰从快递员口中得知,他给青年打电话,说在公司门口等,结果人没来。
由于包裹是大件,还是货到付款,所以快递员不能放在门卫那里,只好把包裹放回车上离开了,他说起这事,话里还有怨气。
“张先生下午在不在啊?在的话我过去一趟。”
“明天再送来吧。”
戚丰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挂了电话,并且删了通话记录,人都还没找到,收什么包裹。
按理说,私自翻看别人的手机是很不礼貌的一种行为,戚丰绝不会干出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有兴趣,没必要的,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莫名其妙的翻了进去。
戚丰头一回干这事,心跳的很快,好多年没这感觉了,好像自己转眼间做回了毛头小子,冲动,鲁莽,不计后果。
他靠着桌角滑动手机屏幕,先看的联系人那个标志,点开我的群组,有工作,好友,家人,最底下还有个群组,里面只有一个号码,不用想也知道是特殊的人。
本来戚丰已经退出了电话簿,他又鬼使神差的点开群组,在自己的手机里输入那个号码,拨通的时候显示号码归属地是H市,他立刻就按掉了。
戚丰再去看那个群组的名字,是一串日期,搞不好是青年和初恋第一次认识的日子,的确有纪念意义。
“那女的都结婚了,你还不死心,年纪不大就学人做情圣。”
啧啧两声,戚丰这回真的退出了群组,他去看图库,发现大多数都是青年在H市拍的照片,充满了生活过的痕迹,很多张照片里都有同一个女人,长的娇小,眉眼温柔。
想起青年一再强调自己不是同性恋,戚丰的薄唇一抿,唇角上扬起一个弧度,没什么意义,“小东西,叔叔信了,你不是同性恋,你只是个白痴。”
懒的再往下看照片,戚丰把被掌心捂热的手机丢到桌上,他的余光一瞥,发觉电脑是开着的,就拉开椅子坐下来,握住鼠标点击,屏幕从漆黑变成蓝色。
手机没带,电脑没关,上面还有没校对完的账目,这是有什么急事,匆忙出去的?
戚丰拧着墨眉沉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张瑶打来的,反应过来时已经接通,“喂。”
张瑶的声音很焦急,还有些喘,“戚大哥,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哥没回去,我也没找到人,怎么办,他是不是出事了?”
戚丰站起来往外面走,“先别慌,你哥不是小孩子,他是个成年人。”
张瑶说,“不是我吓自己,每天报道的新闻里面,出事的成年人比小孩子要多……”
戚丰打断她,“行了,我这边找到了再打给你。”
反手带上门,戚丰把这栋楼的上次几层都找了一遍,他的气息不再平稳,开始乱了,额角也渗出汗水,鬓角潮湿。
“跑哪儿去了?”
戚丰抹把脸,面部肌||肉轻微颤动,他解开衬衫几个扣子喘气,快速跑出大楼,绕着公司外围寻找。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丰口干舌燥,脑子里的那根弦快崩断的时候,他停下了寻找的脚步。
草丛里趴着一个人,背上有两只蚂蚁,在那慢慢悠悠的爬行。
戚丰捋了捋汗湿的发梢,他粗声开口,脸上淌汗,“你趴这儿干什么?晒太阳?”
趴着的人一动不动,什么回应都没有。
戚丰的呼吸没来由的停止,垂放的手指神经质的抖了抖,他快步过去蹲下来,伸手把青年翻过来面朝着自己。
臂弯里的人蹙着眉心,脸上沾着几根草,唇边有灰土,混着些许血液,应该是直挺挺栽下去的,所以才会把嘴巴磕破。
戚丰看到青年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人没事就去拍对方的脸颊,“醒醒!”
还是没反应。
戚丰的呼吸一滞,他大力去掐青年的人中,目光停在那两片脏污的唇上,“脏死了。”
片刻后,戚丰捏住青年的脸颊,让他微微张开嘴巴,淡淡的铁锈味扑到鼻腔里,“妈的,你嘴里怎么这么多血?”
有蚂蚁不知死活的再次爬上来,被戚丰给弹出去老远,他瞧着青年破血的嘴巴,鬼迷心窍般弯下腰背,缓缓凑了上去。
就在这时,黄单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男人。
戚丰一怔,下一秒就把脸绷紧,如同丢烫手山芋一样把臂弯里的人给丢到地上。
黄单摔到草丛里,他的头顶是烈阳,当下就有些头晕目眩,不得不把手挡在眼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戚丰恢复平常的懒散,“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黄单坐起来,“不知道。”
当时他下楼去拿快递,无意间看到了不该出现在公司的周阳,就一路跟在后面。
周阳没走公司的正门,而是走的南门,黄单一直跟着,却把人跟丢了,正当他准备四处看看时,后颈突然一痛,自己就不省人事了。
黄单的背后没长眼睛,不知道对他出手的人是谁,他在心里问,“系统先生,是谁袭击了我?”
系统,“抱歉,在下没有权限,无法回答。”
黄单对这个答复没有多大的失望,看来是涉及到任务了,会是周阳吗?对方有所察觉,所以才会出手,为的是警告他,叫他老实一点?
理智告诉黄单,现在还不能把遇到周阳,并且跟踪的事情告诉戚丰,时机不到。
根据原主的记忆,还有黄单穿越过来后的观察,戚丰跟周阳的关系不错,对他的照顾比其他工人要多。
可能是因为周阳的年纪最小。
黄单理了理思绪,垂头拍掉身上的灰土。不管如何,周阳都还在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上面,没有其他人跳出来取而代之。
在周阳后面是贺鹏和王东强,除了这三人,黄单没有抓捕到其他人的异常。
戚丰知道青年在刻意隐瞒,他嗤了声,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言不发的离开草丛。
黄单感觉脖子痒,背上也是,他抓了抓还是痒,索性就扒了上衣,“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
“看什……”
戚丰扭头,喉咙里的声音堵住,他瞪着突然脱衣服的青年,“你干嘛呢?”
工地有个很大的公共澡堂,无论是春夏秋冬,大家伙都一块儿搓洗,你有的我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没有,所以男人和男人之间真没什么看头,戚丰此时的反应有点大了,很不合常理。
黄单像是没发觉,他转过身,“我的背上是不是有虫子?”
戚丰没看到什么虫子,只有青年白白瘦瘦的背部,他扯动嘴皮子,大中午的趴在草丛里,身上不痒才怪,没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咬已经走了大运。
没等到男人的声音,黄单又去抓。
戚丰看青年白白的背上多了几道印子,他皱眉,“你看看手上的衣服。”
黄单垂头一看,发现衣服上有好几只蚂蚁,他的嘴角抽搐,伸手就给捏住丢草丛里,“刚才你是要亲我吗?”
戚丰的唇角一掀,“亲你?我疯了?”
黄单穿好上衣,他不说话,只是看着男人,在心里说,快了。
戚丰的面色一沉,“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去戳穿男人的心思,黄单抿起嘴巴,伤口被压出血,疼痛神经猛地被扯住了,他的眉心拧紧,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戚丰,“……”
接下来就是黄单捂住嘴巴流泪,戚丰手插着兜看他一张脸被泪水模糊。
好一会儿,耳边压制的哭声才消停,咸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找了根烟抽,“怎么?又想起你那个初恋了?”
黄单嘴里的铁锈味更浓,很不好受,“没有。”
戚丰看着青年哭过的眼睛,像小兔子,“昨儿个还不是哭的要死要活。”
黄单说,“跟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怕疼。”
戚丰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抽口烟笑了笑,“怕疼?我看你就是娇气。”
黄单愣了一下。
戚丰撩了撩眼皮,青年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当中,脸上的线条都是柔和的,一定是想起了那个初恋。
他抬脚往前走,步子迈的大,很快就到了路边。
草丛里的黄单撇了一下嘴角,小声嘟囔,“每次都说我娇气。”
戚丰离开草丛后步伐慢下来,听着后面的脚步声,他脱口而出,“那什么,你的快递明天会送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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