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那个孩子,从来都不称她母嫔,而是母亲的。
陈嫔一步步地走到床边,听见这孩子有些委屈地叫道,“聪明的,没有叫母亲开心。”她虽然傻,却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后笑她的母亲养了一个傻子。那个灵魂出现,她被压制的出不来,可是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她变得跟别人一样聪明,傻傻的孩子就想,或许这一个,会更叫母亲快乐。她这样信任这个灵魂,可是到头来,母亲因为她,哭得这样伤心。原来母亲想要的,还是她。
“想,母亲。”九公主撅着嘴巴小声嘀咕着,往陈嫔的怀里钻。
陈嫔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依恋的孩子,那熟悉的眼神,哪怕还是这样愚钝,却叫她猛地抱住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失声痛哭。
她的珍宝,竟然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陈嫔宫中发生的一切,阿元是尽知的。
宫中就跟筛子似的,她什么不知道呢?心里猜只怕九公主露了陷,阿元也觉得陈嫔可怜,后头听宫中谣传说九公主不知怎么又变成了傻子,还谣传这是陈嫔恶毒,虐待养女使其发疯,阿元就微微皱眉,觉得陈嫔只怕要招人议论。
不过听说陈嫔对这些并不理睬,只天天笑得欢喜,她咧了咧嘴,使人隐蔽地恭喜了一下陈嫔,听回来的宫女说,虽然九公主傻了,然而出人意料的,陈嫔的精神却好了许多,眼下神清气爽,每日都领着九公主在宫中玩耍,仿佛得了个傻子就跟得了幸福似的。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宫中沸沸扬扬说陈嫔苛待九公主,将她又折磨成了傻子才快活了,阿元到底叹息一声,却还是不许自己身边的人传这样的谣言。
九公主说是痴儿,不过是心智一直停留在孩童时候罢了,并不是真的愚钝,倒叫人说成这样,也是其中有人心存恶毒了。
又听见那个一脸阴阳怪气的陈平,据说喜气洋洋地进宫来,对能娶到如今的九公主欢欣鼓舞的,阿元就梗了一下,这才拍了拍屁股往圣人处去,决定当一把活**。
刚刚走到书房处,阿元就见书房外头,正有个中年官员也跟着等候,见到了她,这家伙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亲近的笑容来。觉得这货颇为眼熟,公主殿下默默回想了一下,顿时怒了。
好么,冤家路窄,这不是当初想要挖公主墙角的坏总督么!
想到这家伙打过自己院儿里歪脖树的主意,阿元愤慨了,不过怎么能对朝臣无礼呢?不是公主的作风,板着小脸儿对着这总督大人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决定不理睬这厮,却见这家伙特没有眼力见儿地过来请安道,“给殿下请安。”
“大人客气了。”阿元便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熊孩子的目光太过不友善,心里有鬼的直隶总督闵江心里打起了鼓,心说这湛家不会这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事儿都交代给这位公主了吧?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这位人到中年身不由己的苦逼总督,只想了想这位公主彪悍的传闻,再对比了一下自家闺女那柔弱的身子骨儿,觉得真是大事不妙的节奏,只赔笑道,“从前,不知殿下的心意,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真不是一个卖闺女的爹来着。当初想要把闺女嫁给湛家老大,他也是打听过这人的情况的。
人生的俊美,日后还能袭爵,在圣人的面前前程也好,这是多么好的女婿来着,还能联姻,还能叫闺女日后过顺心日子,谁不喜欢跟美人儿一起呢?只是他久在外地,一根筋就有点儿不好使,况那时为了与徐家撕撸开也真是焦头烂额,更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没有想过,这么十全十美的女婿,能到了二十多岁还没娶妻,这里头是不是有个缘故,只上门兴致勃勃地提亲。
被拒了,他还愤愤不平了几天,觉得姓湛的不识抬举。
真想探头探脑报复一下,后脚儿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好么,这是给公主留着的!
晴天霹雳!
总督大人想哭,早知道这是公主地里的庄稼,他也不敢下手去拔呀。
后悔不迭,闵江也想着该如何,眼下果然见荣寿公主知道,他顿时心中生出了勇气来,挺了挺自己的腰板儿,一脸正义地说道,“当初,想要结亲的人是下官,与我家大姐儿没有任何关系!大姐儿连湛小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嘴角动了动,他便悲情地说道,“有什么不快,殿下,尽管冲我来!臣,一力担之!”说完,摆出了英勇就义的姿势,面上带着悲情。
阿元惊呆了,看着这个逗儿,心说这么个货竟然还能入阁,这是要前朝崩盘的节奏啊!
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逗,公主殿下头一次被噎住了,竟生不出报复之心。
眼见荣寿公主没有动弹,总督大人脸一转,露出了赔笑的脸来,点头哈腰地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儿就往阿元的手里塞,口中讨好地说道,“殿下果然宽宏大量,心胸宽广!”不要钱的好话儿说了无数,眼见阿元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复杂,他急忙赔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给殿下带着玩儿吧。”
见阿元握着这荷包皱眉,总督大人心说难道这荣寿公主贪财的传闻是拿来骗人的么?觉得很应该表达一下自己拳拳心意,人到中年还颇为英俊的总督大人上前一步,对着公主挤眉弄眼地笑了。
特别猥琐。
“微臣,在直隶数年,总督一方,直隶富庶,其中的宝贝……殿下懂的。”说完,露出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笑容来。
阿元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逗儿,很想告诉他,现在,不只是公主殿下懂了,连这逗总督身后,默默听着的皇帝陛下,也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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