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顾家在北平富甲一方至于到底多有钱秦景天也猜不到,直到看到那座挂着顾府匾额的大宅时算是大致有了数。
典型明清府邸风格的大宅,上有门楣开四门建十二门档下有七级台阶,这要在前清只有亲王才能享配的规格,单是门口光滑的下马石就不难看出这里曾经门庭若市,按规制就单看这门楣就知道顾府到底有多大。
顾鹤卿在一旁解释宅府原本是前清一位王爷的,后来家道中落变卖家产顾家便买了下来。
“当年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秦景天开玩笑道,“留在这里当纨绔子弟也比你在外面出生入死要好啊。”
顾鹤笙看着眼前阔别十五年的家之前的阴霾被乡愁冲淡,门前的石狮,路边的大槐树还有那高高的院墙都留下太多儿时的回忆,走下车便看见大门口被搀扶的妇人正在摇首期盼,顾鹤笙心头一热三步并成两步上前。
秦景天没有跟上去在车边点了一支烟,见惯了生离死别这种骨肉团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妇人抱着顾鹤笙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捶打着他。
“你这是去哪儿了?”
妇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明明哭喊声撕心裂肺可捧着顾鹤笙的脸她又破涕为笑,妇人的舐犊情深和兄弟俩芦衣顺母是秦景天难得见到的温馨,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如果她们还在见到自己一定也是这般情景。
“快进屋,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我整宿整宿都合不上眼,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亲手给你做了最爱吃的菜。”妇人牵着顾鹤笙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顾鹤笙走到门前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向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屈膝跪在台阶下对着大门高喊。
“鹤笙不孝弃双亲不顾游走他乡,经年未归有负父母养育之恩,鹤笙有违顾家家规请爹责罚!”
声音传进幽深的院落犹如石沉大海不见回响,一旁妇人见顾鹤笙长跪不起连忙让顾鹤卿去找人。
顾鹤笙叫住顾鹤卿:“爹要是肯见我不用传话也会来,若是爹对鹤笙这个不孝之子失望透顶再多的人请也没有。”
顾鹤卿回身也跪到旁边高声道:“爹,哥回来看您了。”
“你就出来应一声,笙儿大老远回来你就不想看一眼吗?”妇人见宅院里良久没有声响着了急,冲着大门就喊道,“姓顾的,我笙儿要是因为你再走了,我就在你顾家门楣上吊死给你看!”
少时门口的照壁有人影蔓延出来,从里面徐徐走来的男人身形消瘦却目光清辉颇有大家风范,伫立在台阶上像是傲世青松般挺拔。
“爹。”顾鹤笙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回来了。”顾纪棠声音平缓。
“回来了。”
“回来就好,进屋洗洗风尘你娘为你备了饭菜。”顾纪棠惜字如金,说完又转身消失在照壁后面。
顾鹤笙不止一次想过与父亲见面时的场景,但从未想过会如此平静,顾鹤笙带着秦景天进了门,妇人张罗了一桌的菜大多都是北平的小吃全都以甜食为主,桌上甚至都没放酒杯,看得出在妇人眼里顾鹤笙还是离家时那般大的孩子。
“哥,您和秦哥将就着吃点,我给娘说了她也不听非说这都是您喜欢吃的。”顾鹤卿笑着说道,“等明儿我把广和居的大厨请到家里重开一桌。”
妇人见他迟迟不肯动筷:“笙儿,可是这些菜不和你胃口?”
“怎么会,娘做的菜是最好吃的。”
顾鹤卿:“娘,您怎么连酒都没备啊。”
妇人一听神色颇为忧虑:“笙儿现在还学会喝酒了?”
“不会。”顾鹤笙一边说一边在桌下按住秦景天拿烟盒的手,“娘,忘了给您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叫秦景天,这位是我娘,你叫曹姨。”
秦景天连忙收起烟盒,起身双手端起茶杯:“多谢曹姨款待,景天以茶代酒祝曹姨一家瑞气,岁纳永康。”
“别站着到了这儿就当是自个家。”曹念安一个劲给秦景天碗里夹菜,“鹤卿只说了他大哥要回来,我也不知道秦先生会来所以没准备你喜欢吃的菜,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曹姨客气,是景天唐突打扰该陪不是的是我才对。”
“秦先生和鹤笙在一起工作?”曹念安问道。
“是的。”
“在上海市政局当秘书辛苦吗?”
秦景天和顾鹤笙一愣,相互对视一眼意识到曹念安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顾鹤卿在一旁接话:“娘,我不是给您说过当秘书就是抄抄写写,忙是忙了点好在挺轻松。”
秦景天心领神会:“辛苦到不至于就是有些繁琐。”
“你这孩子打小性子就倔,在家的时候什么事都不让你做,好吃好喝把你养着结果你非要出去闯荡,一个人在外面哪儿有在家好,听娘的话回来就别走了留在家里多陪陪娘。”
“哥在上海干的可是大事耽误不得,哥这不是回来了嘛,往后逢年过节都会回来看您的。”顾鹤卿在一旁打圆场。
“你还要走?”曹念安一把抓住顾鹤笙的手。
“北平的事办完了我还得回上海。”顾鹤笙满脸歉意道,“家里不是还有鹤卿陪着您,等我忙完这阵子抽时间回家多住几月好好陪娘说说话。”
“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曹念安一脸慈爱埋怨道,“经常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他的人,你们两兄弟从小就没让我省过心,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两个儿子本想着顾家香火兴旺,你们倒好当哥的漂泊在外,当弟弟的寻了几门亲他硬是看不上眼。”
“这事您可不能怪我,大哥都没成家我这个当弟弟怎么敢先成。”顾鹤卿笑着说道,“哥,您在上海就没遇到合适的人吗?赶紧找一个把婚事给办了也让娘安心免得天天催我。”
顾鹤笙握住曹念安的手:“我这次回来其实还带了女朋友。”
曹念安一听喜出望外,霍然一下站起身:“人呢?”
“她因为有事没与我同行过几天便到北平。”
“你这孩子我怎么说你才好,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吱个声,姑娘叫什么,哪儿人?多大了?有没有她的八字我找人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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