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昌期亦是忍不住叫好,随后便将杨涟新写这封奏疏抄录,与左光斗等人去联络党内同僚,明日一早同去会极门,一为壮势,二为法不责众。
此也是历来科道惯用手法,屡试不爽。
待众人离去之后,杨涟于院内沉默片刻,感到倦意,遂于屋内小息。
只卧于床上,却是不能入眠,脑海之中总有许多问题,胸中更有万千情绪。
久久之后,募地坐起,面上已然一片坚毅,胸中更是一片清明。
为何千百年来,总有恶人可以日日作威作福,好人却要日日忍耐下去,天理何在?
想我杨大洪,堂堂朝廷命官,今日竟致与那内廷阉寺抗争,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大丈夫者,顶天立地也!
明日进宫叩门,便是万死,也不惜此身!
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为那公理与正道,誓诛魏良臣!
虽陛下遣内侍不许他杨涟叩门,但杨涟坚信陛下只是一时为小人所蒙蔽,只要他力主叩门,陛下一定会为天下除奸。到时,顺着魏良臣这条线索深挖下去,不信扳不倒方从哲和浙党。浙党一败,三党联盟便彻底不复存在了。
届时,正如汪文言所说那般,他杨涟杨大洪将真正成为东林党的牛耳!
又寻思今日那东厂的李永贞过来,无非是恐吓自己而矣。
为人臣子者,为圣贤弟子者,凡事当急于在前,不甘为人后,何必有那顾虑。
邪不压正!
何为正,我杨大洪也;
何为邪,魏阉良臣也!
杨涟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代表公理与正道的,是人心所向的,而魏良臣却是阉寺小人,是天大的恶人!
自己一身正气,必能降妖伏魔,还朝堂一片清明!
不知不觉,杨涟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黑魆魆的,空荡荡的大街上听不见任何响动,床头的蜡烛还在燃烧着。
唉…
不知为什么,杨涟突然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般,压得让他透不过气来。长长的吸了口气后,他穿上鞋轻手推开门,走到院中。
迎面袭来一股冷意,他却感到惬意,立在院中仰面观望起夜空来。碧空如水,月上中天,他不禁脱口吟出苏东坡的诗句:“月白风情,如此良夜何!”
思绪又集中在明日叩门一事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发现有人轻轻推自己的肩头,睁开眼一看,竟是夫人詹氏。
“老爷回屋睡吧,夜深风凉,留神病了!”
詹氏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有些心疼的望着丈夫。
“你也睡吧。”
见夫人眉宇有忧色,杨涟轻声一笑:“莫要为我担忧,你我夫妻,你应是最了解为夫,试问为夫自出仕以来,哪次不是顺顺利利,不然,何能地方一年便跃为京官?”
“但这次不同往日,听说那魏良臣是陛下宠信的人,连南京的国公都拿他没办法,夫君冒然上书弹劾于他,可有十分把握?”
詹氏不能不紧张,毕竟丈夫这次弹劾的是宫中太监。她再是妇人,也知太监乃是皇帝家奴,若一击不倒,则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