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宝玉见父亲暴跳如雷的模样,顿时唬的浑身都软了,幸而最近胆量见长,才没有哭出声来,只连声喊冤道:“父亲明鉴,我与琪官只是萍水相逢,并无多少交情可言,近日又一直在家忙着诗社的事儿,与他已是许久未见,又何谈‘引逗’二字?”
眼见他推了个干净,未等贾政开口,那周谟便先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掩饰了,或是隐藏在家里、或知其下落,您趁早说了出来,我等少受些辛苦,自然也感念公子的好处。”
贾宝玉仍是连说不知。
周谟便又冷笑道:“下官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如何敢找到府上来?罢了,原本不想当着老大人,将那些没脸子的事情道出来,如今却是不说不成了。”
说着,他那目光落在贾宝玉腰间,哂道:“既然是萍水相逢,并无多少交情,王爷赏给琪官的红汗巾子,却怎么到了公子腰里?!”
贾宝玉当时如遭雷击,直将魂魄都轰散了大半,心下暗道:他既连这样机密的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也瞒不过他。
而忠顺王最是宠爱蒋玉菡,万不会因几日未归,就重重处置蒋玉菡——不如便先打发了这周长史,免的他再说出别的事来,更不好在父亲面前交代!
想到这里,贾宝玉便支吾道:“大人既然连这等隐秘都晓得,却怎得不知琪官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建有一座紫檀堡——那里有他的田地房舍,既是多日未归,说不定便寄居在这紫檀堡中。”
周谟听了这话又冷笑数声,这才冲贾政躬身道:“令公子既然这么说了,想来琪官一定是在紫檀堡里——下官且带人去找一找,若找着便罢;若没有找着,怕是还要来府上请教。”
说着,便匆匆忙忙的去了。
贾政原本听说宝玉竟然不知死活的,去招惹忠顺王的禁脔,便已经是怒发冲冠了,如今又听说他竟然还没羞没臊的,与人换了什么红汗巾子,更是气的眼歪口斜。
要知道他自从经历过天狗案之后,最忌讳的便是这男男之事!
因此一面送那周谟出门,一面回头命宝玉留在厅中,半步不得外出。
宝玉听他这番吩咐,便猜到今儿是凶多吉少,正热锅蚂蚁似的在厅中乱转,忽然瞧见紫鹃在院里探头探脑的张望,当即便跟得了珍宝也似的,上前攥住紫鹃的手腕,连声哀求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老爷要活活打死我呢!”
还不等细说,贾政的书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催促宝玉,去前面花厅里面见老爷,又说是怕他脏了荣禧堂的牌匾。
眼见贾宝玉像是要上刑场似的,一步缓似一步的往外蹭,紫鹃自然不敢怠慢,忙飞也似的跑回来报信。
却说众女听说宝玉求救,便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有说去寻王夫人做主的,有说去请贾母解救的,一时却哪里定的下主意?
最后还是薛宝钗站了出来,不容置疑的下令道:“听紫鹃方才的形容,宝兄弟怕是闯了什么大祸,眼下便也顾不得许多了——探春、惜春,你们两个去禀报姨母【王夫人】;林妹妹、云妹妹,咱们三个去老祖宗那里!”
别人都纷纷应了,唯独林黛玉摇头道:“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下去,人也不知要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便挑帘子到了外间,冲孙绍宗福了一福,道:“孙家哥哥,方才我们那些议论,想必你也听去了不少——二舅舅平日最是推崇你,还请你先过去帮着劝上一劝,也免得他被打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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