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也无奈,回过头看了那边一眼,又转过来小声说:“爹,隔墙有耳,此事还是得找个恰当的时机和地点另说,当下说得太多对我们兄弟俩不利。”
陆嘉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情绪,“好好好,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我让你婶娘好好招待着就是了。”
陆修远笑了笑,“谢谢爹。”
陆嘉平上下打量他一眼,关切地问:“此去北燕,路途中双腿发作过没,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若是有异常,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说,我也好找人给你看。”
陆修远莞尔,“阿白就懂医,无需那么麻烦,再说,我已经全部恢复了,虽然腿上的疤去不掉,不过这都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只要双腿能沾地走路,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对对对。”陆嘉平笑了起来,也确实是因为陆修远能恢复而欣喜,“我盼你恢复盼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怎么样,一会儿是不是陪我多喝两杯?”
“那是自然。”经常要出去应酬,陆修远酒量还是不错的,况且今天刚回来,没什么要紧事,大家心中高兴,多喝两杯也无妨。
“爹,咱们快过去吧,别让阿白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得知易白是陆清绾的亲生儿子,陆嘉平看向他的眼神再没有之前的犀利尖锐,倒是柔暖了些,但要说有点什么特殊的感情,暂时不可能,毕竟易白从小就不在陆府长大,而且在陆嘉平的印象中,易白是北燕的国师,天生病体,为人又冷鸷阴戾,性子不讨喜,尤其是上次易白在陆府待了几个月,很少会出来,更别提给他们这些大家长行礼问安了,陆嘉平私心里觉得这样的人不懂礼貌,太过孤高冷傲,对易白的印象就一差再差。
而对一个人的印象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彻底转变的,哪怕这位是自己亲外甥也不能例外,陆嘉平顶多是多与他说几句话,语气放好些罢了。
陆嘉兴最是了解自己这位大哥,一听那说话的语气就有猫腻,不由得拿眼睛看了看陆嘉平,对方似乎无所察觉,依旧小声与易白说着什么。
让陆嘉兴更惊讶的是,易白似乎比上次正常了不少,先不说他脸上有红润的血色了,就连跟陆嘉平说话的时候,都不再是以前那种冷漠寡淡的神色,反而添了一层淡淡的暖意,虽然并不多,但对于见识过以前的易白的人来说,足以惊掉眼球。
陆二太太自然也发现了气氛的微妙,不过两位爷在此,不是她一个女人能插话的,于是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大哥,远哥儿,白公子,都别在外头站着了,里面坐,快里面坐,先喝口茶,席面还有一会儿。”
陆嘉平点点头,客气地对着易白道了声请。
易白随意的应了一声,跟着陆修远走入前厅。
落座以后,陆嘉平的目光时不时地就往易白身上落,易白也察觉到了,只是不动声色地安静坐着任人打量,他大概想得出兄长已经和陆嘉平说过自己的身世了,否则要换了几个月前,陆嘉平绝对不可能用方才那般和软的态度与他说话。
“大哥,你做什么盯着人家看?”陆嘉兴一个劲皱眉,虽说这位对于陆家来说是外人,可大哥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早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至于如此轻易失态才是。
陆嘉平拉回视线,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我是觉得白公子的气色似乎比数月前好多了,是病情得到缓解了吗?”
“嗯。”虽然知道这两位都是舅舅,可是易白我行我素惯了,突然要接受这些所谓的亲人,他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就连回答都有些生硬,不过他自认为已经很配合了。
陆修远看到了他眉眼间的纠结,有些心疼他,便小声宽慰道:“阿白,不打紧的,你才刚回来,要说短时间内接受这一档子你从未接触过的亲戚,的确是有些难度,没关系,慢慢来,往后接触得多了你就习惯了。”
易白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他也不想再做回以前那个自己,所以还是学着慢慢适应吧!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后,陆二太太亲自过来通知说席面摆好了。
陆嘉平第一个站起身,目光从陆修远和易白身上扫过,吩咐陆修远,“远儿,带着白公子去饭厅,我和你二叔还有点事。”
陆修远应了声,唤上易白,两兄弟一前一后去了摆席面的花厅。
“大哥,你有事找我?”待那二人走远,陆嘉兴才小声问。
陆嘉平重新坐下来,呷了口茶,眸子里雾霭沉沉,“二弟可知这位白公子是何人?”
“他不是北燕的国师吗?”陆嘉兴有些不解,“这世上没见过易白的人很多,但他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的,乍一听都知道指的是北燕那位天生病体却有着绝艳之才的国师大人。”
“不仅仅如此。”陆嘉平叹了口气道:“他也是大姐的孩子。”
陆嘉兴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是远儿告诉我的。”陆嘉平缓缓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正纳闷,远儿说等得了空,会详细跟我们解释清楚,我之所以把你留下,就是想先给你透个底儿,既然是咱们的亲外甥,那么往后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都注意着,别再像之前那样不冷不热的了。”
陆嘉兴还是难以置信,“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靠谱啊?”
陆嘉平瞪他,“你是想说远儿不靠谱?”
“当然不是。”自己那个大外甥品性如何,陆嘉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只是陆嘉兴想不通,长姐被劫走以后,难道又被成孝帝给救下来了吗?不然她后来为何又生了个孩子。还是说,这个孩子并不是成孝帝的,而是长姐与别的男人所生?
陆嘉兴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们家是商户,可要真摊上这种事儿,那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长姐当年未婚先育就已经犯了大错,若是再改嫁,陆嘉兴实在难以想象长姐在夫家过着怎样的日子。
忆及当年,陆嘉兴脸色彻底凝重下来,“这么说来,远儿应该在北燕查到他母亲的下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嘉平道:“等吃了饭,去茶轩,我好好问问远儿这几个月都在北燕经历了什么。”
“嗯。”
——
席面设得十分丰富,很多南方特色菜,陆二太太还一直担心易白会吃不惯来着,没想到他似乎还很喜欢,专挑南方特色菜吃。
陆二太太悄悄观察,易白吃了什么菜,哪种菜夹的次数最多,她都给一一记下来,赶明儿给厨房那头通通气。
至于陆嘉兴和陆嘉平担心的那些东西,陆二太太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不是她心大,而是她根本就不知带陆修远的真实身份,易白的身份,陆二太太更不可能知道了。
两位爷是彻底瞒了她的,她只是觉得陆修远似乎很待见这位白公子,所以爱屋及乌,再说,站在当娘的角度,陆二太太是很心疼易白的。
以前易白住在陆府的时候,因为不常出门,所以陆胤恒基本没见过他,今天算是易白正式以真面目与这一大家子人见面。陆胤恒觉得很新鲜,席上特地与易白说了几句话。
易白淡淡地笑着,一一回答。
他只是嘴上不说,事实上早就被这一家子人的“热情”给惊讶到了,记得以前自己在丞相府的时候,难得回家吃顿饭,要么就是继母谢氏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么就是因为他与易卓明置气,总而言之,就没有哪次是和和乐乐把那顿饭给吃完的,而陆家的饭桌上,与北燕丞相府完全不同,除了吃饭,家人与家人之间还涌动着一种看不见却感觉得到的东西,很温馨,具体是什么,易白说不清楚,不过听到陆二太太的问话以及陆胤恒客气地打招呼时,易白觉得十分亲切,因为完全不掺杂任何目的,就是很纯粹的那种关心。
吃完饭,天色也不早了,陆修远亲自把易白送回他以前住的院子里休息,回来以后见到陆嘉平和陆嘉兴还坐在厅堂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大概明白了两位舅舅的意图,顺手将房门关上,然后笑着看向二人,“两位舅舅还有事吗?”
陆嘉平轻哼一声,“明知故问。”
陆修远轻轻地笑了起来,走到旁边坐下,也不绕弯子了,直入主题,“我没骗两位舅舅,阿白真的是娘亲的孩子,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陆嘉兴睁大眼睛问:“你是不是找到你娘的下落了?”
“我娘早死了。”陆修远神情逐渐落寞下来,“只不过,我查到了她去北燕以后都经历过什么事。”
陆嘉平呼吸一窒,“远儿,此言当真?”
“自然,孩儿不敢欺瞒两位舅舅。”
接下来,陆修远把陆清绾离开鹿鸣山以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数了出来,再一次把兄弟俩的身世剖开,陆修远只觉得一颗心都碎成了数瓣,疼得浑身哪都不得劲。
陆嘉平陷入了沉默,眼睫低垂,脸色忽明忽暗,看不清楚在想什么,陆嘉兴则是重重捶桌,“简直岂有此理!”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1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