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中途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她都没能能耐让自己来一出虚弱的抬起手,让人抱着孩子到眼前的戏码。她就觉得这个过程就跟没完没了似的,她觉得有东西已经滚出来,结果还没结束。
她也承认是这闻喜君身子太弱,要是以她以前能追着辛翳上房揍他的体质,估计也不会痛苦成这样子。
一群老嬷子围过来,令一群老嬷子抱着孩子到另一边去。
她听见那哭声,就跟扎耳朵似的,一会儿又不哭了,她更怕了,但眼皮子又抬不起来。就眼前只有老宫人的脸,他们脸上表情让人瞧不出来是喜乐还是紧张,一个个不敢跟她说太多话,怕她嫌烦也怕她没力气回,给她擦身子理头发,喂她喝水给她换被褥。
一会儿听到外头又有喧闹,比孩子的哭啼还吵,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只听着东西摔落洒开,有人吼叫有人走动。她人几乎要没了意识,照料她的宫人也在她旁边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人来回过来给她掀了几次被褥,还有大巫翳者来过,给她换了些垫子用了些药汤。
她都分不清时间,偶尔脑子清醒的时候也睁不开眼,但心里却在判断着。
或许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小孩是不是死了。
要是真出了事儿,她能承受得住。
辛翳呢?有人把他隔开了么?
知道她怀孕他都慌成那样,如果出了变故,他会不会痛苦到狼狈憔悴。
他别哭呀,之前是不是他在大发脾气?
南河脑子又累又乱,身子却一直瘫软。她睡了许久许久,再醒来的时候,几乎因为合眼太久,而被眼前的阳光闪的眼睛发酸,她又阖上眼睛,想擦一下眼角的眼泪,却感觉手被紧紧拽住。
床边有个人,忽然猛地一抖,身子一滑,双膝跪在了脚踏上。
南河艰难抬了抬脑袋,辛翳也艰难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南河脑子顿了一下,她总觉得自己是刚起床,稍稍撑起一点身子,瞧他。
她感觉自己好像扯了扯嘴角,想要伸手去摸他脑袋似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她嗓子很哑,这句话的声音也很难听,她清了清嗓子,想要再重复一遍,却瞧着辛翳跪在脚踏上,仰头瞧她,就跟片刻间凝视发芽抽枝到开花的震惊与失语,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南河被他脸上复杂的神情惊到了几分,骤急骤缓,忽冷忽暖都在脸上交错过似的,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才缓缓涌进脑袋里,她心底被劈了一下,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抱他的脑袋。
辛翳却没扑过来,他撑着床,伸手过来紧紧捏住她的手,眨了眨眼睛,却又笑:“是你最近总是太贪睡。”
南河半张着嘴,心底彻底慌了,她想要开口,却又怕他伤心,哑了哑,甚至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辛翳立刻捏紧她的手:“你要不要瞧瞧孩子。”
南河一懵:“孩子?孩子在哪儿?”
辛翳站起来,简直就像是要给她拿玩具似的,蹦跶着往屏风那边跑过去,过一会儿,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过来,屏风被挪开,两个老嬷跟端着白玉盘似的抱着两个襁褓过来了,辛翳想要接手,景斯拽了他一下,嫌弃道:“您会抱么,接了手掉地上怎么办,您就让嬷嬷抱给她瞧就是了。”
南河望着两个襁褓,瞪大眼睛,她清了清嗓子,岁绒那边递点水让她抿了,她探头过去:“两个?”
两张小脸都缩在绸缎里瞧不真切。
她仰起头来,看向辛翳,又反问一句:“两个?!”
景斯叹道:“是,按理是看肚子能瞧出来的,可惜这两个孩子都有些不足,所以也是到生的时候才发现。男孩儿还好,另个女孩还是体弱,也不大爱哭,但乳母喂了倒也不少吃。”
南河更愣:“一男一女?”
两个孩子递过来,放在床铺上,她分不出来男孩女孩,只瞧着一个确实看起来更健康些,应该就是那男孩。
如今还都是皮肤发红的小婴儿,瞧不出长相,只感觉男孩眼睛更平一些,眼珠子乱转的活泼,好像没有他爹那惊世骇俗的样貌,但另一个女孩有点黄疸,小小的蜷着,半天才睁开一只眼来,像是斜睥,眼睛大的离奇,黑白分明的瞧了他们一眼又阖上。
南河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孕是一码事,看见生下来的小东西是另一码事。
她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也提不起什么母爱情怀来,只觉出不真切的恍惚感。
她甚至还觉得有人是把别人家小孩抱来骗她的。
辛翳虽然也有种孩子看孩子的新奇,但他眼角写满的高兴比她多几分。
他又跪在脚踏上,伸手逗孩子,南河注意到景斯岁绒还有那些宫人神态上,竟然显露了几分不太明显的……嫌弃?
南河:“怎么了?我睡了很久么?我还听见很多又喊又闹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景斯一副班主任要跟家长告状的样子,抬手道:“您是不知道,这一路您虽然受了苦,可孩子还是顺顺当当的生下来了,不过是您累的也没劲儿说话抬眼,就昏睡过去了,有些人也不知道是自己吓自己,就觉得母子都要保不住了,差点闹得掀了顶,被人拽的都坐在地上,摔的盆钵碎了一地,胳膊上到现在还有一道血痕呢。”
南河听这话就知道是辛翳,她看向辛翳,辛翳却恼羞成怒,回头吼道:“景斯!你是长了脸了,到了她面前你就胡说八道!要是没人理我,没人愿意跟我通报一声,我能在外头乱想么?”
景斯本来想说,辛翳回头瞪他。
他还想后半辈子好好养老,只好把某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儿咽了下去。
确实谁都忘了他,再加上一产二子中的女孩儿出生了又不哭,宫人与巫医焦头烂额的忙起来,他却闯进来要看南河。结果南河累的昏睡不醒,他瞧着宫人怀里有个不哭的孩子,瞧见南河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瞬间吓得天崩地裂的要冲过来。
景斯连忙派人拽住他,要跟他好好说话也不听,让他不要吵到南河他却觉得跟要见不着南河最后一面似的。
宫人为了安抚他,连忙抱出男孩儿,说还有个孩子醒着哭闹呢。
这简直跟捣乱似的大君,竟然指着宫人怒骂,说一群奴婢还能来决定他要哪个,他要躺在那儿的南河而不是这个跟他不认识的小屁孩儿。
一时间场面混乱,他脚下一滑又被人拖拽,摔倒在地上,身上玉佩摔个粉碎,还拽倒了几个宫人。宫人手里的陶盘玉钵砸在地上,景斯想要拖他起来,他却想往南河的方向爬,辛翳又吼又骂,闹剧的如同一瞬间家破人亡了似的。
这一阵闹,那个一直不太哭的女孩儿却陡然哭出了声,一群人愣在当场。
辛翳自己从满是热水的地上爬起来,而竟在这个一群人静默的瞬间,南河似乎被吵的实在受不了,稍稍翻了个身,闷哼一声将胳膊从被褥中拿了出来。
辛翳转头看见南河的胳膊抬起来搭在被子外头,甚至还无意识的抓了抓被子,他跟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那儿呆住了。
辛翳:“她……”
景斯气得半死:“荀君受了累,刚刚叫的嗓子都哑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会儿,您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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