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周不远处,已经躺了两具尸体,那个虬髯男人仰头喝干了酒葫芦里最后一点酒,蹒跚着走到凤凰鸾扣之前,大笑说:“来,这条命,要拿,就拿去。”
说话间,伸手横掠,刀光闪处,脸上笑意不绝,身子直直栽倒在凤凰鸾扣之上。
场景又变,大雨滂沱,嗥声四起,周围的山势,像极了……不,就是他们所在的凤子岭。
大雨中,梅花一赵蹒跚而来,身后蹑手蹑脚,跟了两三只被雨淋透的饿狼。
他似乎早已知道,也并不在意,左右看了看,信步走上山壁处的一个明洞,倚壁而坐。
怀中抽出凤凰鸾扣扣封的凶简,哈哈大笑,金吞口的匕首抽出,插在脚边。
喃喃说:“我听说,这个地方叫凤子岭,老子曾经来过。还听说,三个山头,从天上往下看,像三只首尾相衔的凤凰。”
“也许,这就是老子最初封印你的地方。”
“这几千年,你被收放在不同的地方,却总会出世——不如就回到起始处,希望借着圣人的在天之灵,这一趟,能把你封的更久些。”
他仰天大笑,伸手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插心窝。
再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两只手,死死抓握住了凶简。
电闪雷鸣间,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不远处的几只狼耸着脊背蠢蠢欲动……
就在这个时候,金澄色的光芒忽然大盛,凤凰鸾精致曼妙的影子在雨中流转,再然后,轰然一声,地裂土开,梅花一赵连同握持的凶简,瞬间消失于地下。
混着雨水的泥沙掩埋过来,只剩下那几只狼,茫然的过来,地上嗅了又嗅,一无所得。
***
咔哒一声轻响。
凤凰鸾扣松开,扣紧的木简重新散在垫布上,杂乱的互交互叠。
所有的影像归于沉寂。
太阳升到最高处了,空气清冷,可这山岭里,还是弥散鸟语花香的意味。
每个人都不说话,曹解放摇摇晃晃的,走到这,走到那,尾巴撅着,在草丛间寻寻觅觅。
顿了很久,罗韧蹲下身子收拾木简和凤凰鸾扣,说:“我们先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曹严华忽然大叫:“我不干了!”
他一脚踢开脚边的军铲,铲子飞出去,咣当一声砸在山壁上,曹解放吓了一跳,扑腾腾飞掠出去好远。
曹严华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不干了,我不服!”
“这什么意思啊,狗屁的凤凰鸾扣,阖着最后都死了?死光了?”
“好人就这下场?那干嘛当好人?我还不如回去当贼,抓我蹲号子也不会让我死啊。”
木代咬了咬嘴唇,想让他冷静点:“曹胖胖……”
曹严华额上青筋暴起:“小师父,我们师祖,那个姓赵的,不知道当初是不是他领的头,但他也知道要找不一样的人,要么是原本犯了死罪的,要么是病的要死的——那些人把死当无所谓,我们不一样啊!”
他越说越委屈:“这一路这么辛苦,有几次命差点没了,我也没说过什么啊。就想着反正做的事是好事,能救人,图个心里踏实。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反正我不干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把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抹,我抹了我就是王八蛋,就这话。”
曹严华说的这么咬牙切齿,一万三听着想笑,不过他承认,曹严华等于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是啊,凭什么啊。
他看向罗韧:“罗韧,你说句话呗。”
罗韧继续收拾东西打包,头也不抬:“曹胖胖这么大火,向谁生气呢?向我、向你小师父,还是向一万三和红砂啊。”
曹严华脖子一梗:“向不长眼的老天,不公平的世道!”
炎红砂觉得怪没劲的,小声说:“罗韧,你说怎么办呢?”
罗韧哧拉一声,背包拉链拉起,说:“这事好办。”
“刚刚影像里,大家都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五个人,有商有量的解决,都表了态。既然不知道怎么办,大家举手表决呗,想死的,就举个手。”
问的真直白,没人举手,没人想死。
罗韧耸耸肩:“这不就解决了吗,意见一致,不干了呗。”
说着指了指土坑:“来个人,帮我把坟填上。活人的事,咱们自己解决,别惊扰了死人安宁。”
一万三站了会,闷头上去帮忙,木代和炎红砂帮着打下手,曹严华讷讷的,觉得谁都比自己沉得住气。
收拾完了,罗韧说:“走吧。”
他背上包,拉了木代就走,一万三和炎红砂犹豫了一下,也抬脚跟了上去,曹严华愣愣站在当地,见几个人真的一去不回头了,一下子急了。
“走哪啊?”
“回去呗。”
“回去干什么啊?”
“吃饭、睡觉、洗澡、想干什么干什么。”
“真不干了啊?”
罗韧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说:“不是举手表决过吗,曹胖胖,你以为我逗你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