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厮养开始有人大声喧哗,连管队也控制不住,秩序正在消失。刘国能脑袋在东西两面来回转动了几次,他知道此时败退的后果,除了老营和少部分步卒,其他什么都带不走,还必须土坡太湖方向官兵可能的拦截,才能逃进
英霍山中。那样损失会非常惨重,他想拼上一把,只要打破官军右翼,就能反败为胜,完全占据河西的位置,与西营、曹操、老回回合兵一处,即便左良玉来了,也打不过
这么多营头,这样他能保住绝大部分实力和物资。
但万一攻不破官军右翼,又被左良玉截断了东侧道路,那曹操和八大王或许能往隘口跑,但他就被官兵两头堵在市镇内,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他还有一个选择,目前占据有接近桥梁的地利,乘现在官兵前锋还没截断退路,派源源不断的步卒挡住他们,自己能带走老营,再耽搁的话,左良玉后军赶到,
就再也没有机会。
一切都只在于时间,要是多一刻钟,他便从容得多,但对岸攻来那支左良玉的前锋,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各级头目在驱赶步卒过桥,不时有乱走的被砍死,引起周围混乱,通行的速度始终不快,街道中等候的人群逐渐躁动。刘国能身经百战,其中绝大部分是败仗,
这些步卒脸上的表情他很熟悉,茫然、惊恐和徘徊,接下来基本就是崩溃和逃命。
一个老营马兵从驿路赶来,他挥鞭打开一条路,来到刘国能旁边道,“官军来了一股增援,中军位置被打退了。”
刘国能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旁边的心腹宝纛旗低声道,“老爷,守不住了,现下往东走还来得及。”
刘国能咬咬牙,“这宿松便是一个大圈套,你怎知左良玉不是从太湖来?咱们往东跑过去,岂非正好遇着他。”那将官一愣道,“咱们拼命打右翼,万一曹操他们丢下咱们跑了,可就只有咱们被堵在死地,届时便死定了,曹操能往老回回那里跑,咱们过不去,只有往东有一
线生机。”
刘国能眼神闪动,心中仍犹豫不决,西面突然连续炮响,是从官军中军位置发出的,紧接着前方不处的土墙轰一声尘土飞扬,周围的步兵在烟尘中倒了一地。刘国能也是一惊,东侧的炮已经很久没响,这轮虽只有一发炮弹落在镇内,他至少听到了三声炮响,其他两炮可能是在打击驿道上的老营,新炮大概是官军的援兵带来的,东侧开初交战的数百官军只有两门炮,按现在这样看,增援的兵马不会少于一千,这股援兵只会是从西面来的,那可能是左良玉从二郎镇来袭,老回
回已经败退。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刘国能心中一阵惊慌,要是没有左良玉在后面,这股三千人的官兵怎么敢主动来进攻这么多大营头,如果左良玉在后面,之前那些怪异的
事反而都有了解释,宿松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这个守备营就是来拖住各营,左良玉最后来致命一击。思考间第二发炮弹很快到来,桥头处一片惊叫,步卒纷纷挤上桥面,互相推搡着争抢过河,不断有人掉落河中,激起成片的水花,市镇中很多挤不到桥边的厮养
从河沿跳入水中,往东岸拼命游去,水中到处都是游动的人影。
西岸市镇中的人群中喧嚣四起,已经到了崩塌的临界点。“吹号让老营撤回来,过河取马!”刘国能猛地抽出刀,“清开路面!”“把人放下,拿武器跟着!”安庆守备营营官加衔参将庞大人提着一把腰刀,奔跑在烈日下的战场上,沿路呼喊遇到的火兵,这些火兵大多在搜寻伤员,三个司大约有百名火兵在驿路至战场
之间的位置活动,作为军队中主要从事后勤的兵种,他们没有配备甲胄,一条铁头扁担勉强可以称为武器。
得益于庞雨长期在训练活动中露面,几乎所有士兵都认识他,听到命令后途中的火兵纷纷丢下担架,在周围捡起武器跟随,身后的队列逐渐加长。
闷热的空气中有轻微的东南风,庞雨迎风奔跑着,避让开地上的尸体,他没有直接跑去中军,而是往后先到达了驿路。
由于战况激烈,流寇在中军多个位置登岸,驿路上等候的民夫大多已经受到惊吓,有人沿着田埂在往南跑,也有很多人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侯先生和几个文书官在伤员区附近,其中一个人还打着伞,侯先生见到庞雨后赶紧伸了一下手,庞雨毫不理会,从他们身边大步跑过,“安庆营的都拿武器,跟本
官杀贼了!”庞雨叫完又朝着地上的民夫高喊,“敢杀流寇的人,都……都跟老子来,每人五两银子,死伤都按我营的营兵抚恤,战后参军优先,我是……本官是安庆守备营参
将,说的话……算数!要杀流寇的拿武器跟老子来!”
庞雨说罢带头往右翼跑去,沿着驿路不停的边喘边喊。
第一个高大的民夫大喊一声,“老子要给我爹报仇,杀贼子啊!”他喊罢捡起地上一把腰刀,汇入了庞雨身后的人流,这些民夫大多是来自本地,流寇祸害安庆两年,民夫中绝大部分都有亲友死于寇乱,陆续有人捡起路上的刀枪,喊着报仇的口号加入,随着开始几个人带头,越来越多的民夫行动,地上的武器很快被捡拾一空,后来的提着扁担,汇入庞雨身后的人流,队伍中满是疯狂
的“杀贼”声。从左翼到右翼的路上,庞雨一路高喊,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五十多人,变成了三百人,接着变成了四百人,军民混杂的人群,如洪流般冲过驿路,
往中军奔涌而去。途中再没有可用的人力,庞雨奔跑在队首,前方就是混战中的右翼和中军,王增禄的认旗守在驿路的位置,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层层叠叠的守备营士兵聚集在那
里,前排的头顶上有密集的兵刃在闪动,好像暂时没有被攻破的危险。
而中军似乎更危急,有流寇在多处上岸,后面水田和田埂中还有大批步卒赶来,参将认旗和五方旗的位置正在发生战斗。右翼最重要的驿路还在王增禄控制下,庞雨略微放心,认旗附近则有数十名流寇,旗手号鼓手几乎都在参战。此时全线都在交战,所有兵力都已投入,认旗和周
围的五方旗已没有多少指挥功能,更像是一种精神象征,但仍然非常重要。庞雨决定优先救援中军认旗,叫喊着带头往认旗的位置跑,身后的火兵和民夫发出呐喊,不断有人超过庞雨,随着接近战场,郭奉友大步跑到了庞雨的前面,接
着是他的卫队。
眼看要冲到交战的地方,庞雨放慢脚步,停下高举腰刀高呼,“杀贼啊!”卫队和火兵纷纷发出叫喊,从他身边蜂拥而过,接着是激动的民夫,有两个不长眼的还撞到了庞雨身上,差点让他跌倒,不知是谁扶了一把,好歹让庞参将站稳
了,后队全部越过他投入战斗,庞雨在原地挥着手,直到自己变成了队尾。庞雨喘息两口气又跟在队伍最后,刚跑两步就发现地上一个受伤的流寇,庞雨上去不由分说,一刀朝脖子砍去,第一刀没断,庞雨又砍了几刀,颈项终于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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