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压下纷乱的思绪,他紧盯着还在不远处没走的“护林员”,对方转过来,一张胡子茂密的脸。
那一瞬间,陈仰整个头皮发麻,那“护林员”就是去年在公交车上碰到的,一直看他的大叔!
原来大叔是我队友,曾经的队友,陈仰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半眯的双眼徒然一睁,对方朝着棺材这边走过来了!
陈仰屏住呼吸,下一刻他的眼皮就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被他抓着的手臂想要抽离出去,他收力一扣。
朝简想要用自己引开外面的护林员,他这么做,必死无疑。
陈仰用指间的力道回答他,不行!
朝简不敢大力挣脱,只能隐忍地克制着气息声,眼睁睁看着护林员靠近棺材。
“我们都要死,不如活一个。”朝简用气声说。
陈仰不回应,他只是用尽全力扣着朝简,闭气,心跳的频率也不断被他放慢,渐渐没了。
朝简很聪明,他发觉到了陈仰的变化,就有样学样,也开始控制自己的心跳跟呼吸。
棺材里面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一般。
“护林员”走到棺材前,半蹲着往里看,棺材里很黑,死气沉沉。
“没有……”他的精神不太好,自言自语了句就转过身。
把朝简护在身下的陈仰听见了大叔变得粗重的呼吸,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朝着九点钟方向窜跑。
紧接着,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夹杂着不属于大叔的苍老声音:“抓到你了。”
风吹进棺材里,裹挟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那个被抓到的“盗贼”任务者皮没了,血肉模糊地吊在一棵杉树下面。
陈仰撑着朝简的肩膀,眉心紧拧,鬼打墙等于猪圈,他们是被圈在里面的猪,如果出不去,都会被一个个抓到,杀死。
“鬼打墙怎么破?”朝简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慌。”陈仰的音量很小,“一会我带你出去。”
朝简没出声,过了会,他才开口:“陈先生,你能起来点吗?”
陈仰:“嗯?”
“压到你了?我不重……”陈仰没说完就爬起来,“走!”
片刻后,陈仰将朝简带出鬼打墙,背靠大树喘气,他一步一步走向终点,每走一步都受一层折磨,不知道他从审核任务结束到现在真正过了多长时间,精气神太虚了。
朝简在道谢,要是换个人,这个状态的陈仰会敷衍地摆摆手……
“没有帮你,我也要保命。”陈仰安抚把他当救命恩人的少年,笑笑。
朝简看到他笑,也跟着笑,有点傻。
陈仰忽然说:“你往前跑。”
朝简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又过来了?”
“不是,”陈仰说,“你先跑。”他又说,“就跑一段路。”这补充里面带着苦涩的期望。
我忘记了奔跑的你是什么样子,刚才只顾着逃命没注意,现在我想看看。
朝简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跑了一段,停下来回头看陈仰,那意思是说,可以了吗,不可以我再跑。
陈仰闭了闭眼睛,对他招手。
少年跑回来,阳光洒在他乌黑柔软的发。
香子慕耸耸肩:“好吧。”
陈仰给他们小果子。
“好甜啊,哪来的?”香子慕边吃果子边问,有点脏的脸上满是吃到好东西的愉悦。
陈仰说:“一个新人给的。”
“就那个,朝简。”他把他未来的小对象介绍给他的搭档们。
香子慕顺着陈仰指的方向瞧了瞧,语言犀利又简洁:“高,白,帅。”
陈仰动眉头,香子慕对朝简的初次印象不坏啊。
咽下嘴里的果肉,陈仰讲了朝简分析尸体的一幕和他的随机应变能力。
孙文军推一下眼镜:“作为新人,有潜力。”
香子慕说:“就是长得太招摇了。”
“皮相是父母给的,”孙文军扫了扫被好几道异性目光包围的少年,“不过,确实低调不起来。”
陈仰舔舔唇,此时的朝简跟暴力危险分子不沾边,他的灵魂是健康的,没有生病,好接近。
孙文军压低声音:“小仰仰,你对那个新人小孩有兴趣?想带他?”
香子慕立即看过来,慎重道:“让他加入我们?能力可以吗?拖后腿会害人害己。”
“我目前没有那个打算,看机缘。”陈仰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陈仰揪了一把细细长长的野草,手心被勒得有点疼,朝简说的是对的,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他并没有让朝简做他的搭档。
一见钟情,被爱情冲昏头是不存在的。
任务者的怦然心动,和过着平淡生活为学习为工作为家庭奋斗的普通人不太一样,也许要有看不见的硝烟,看得见的死亡,再加点血泪。
也不排除就是一瓶水,一个果子,一块面包那样简单。
只有它来了,我们才会看到它的样貌。
·
大家随便填饱肚子就开始交流,死的六个任务者里面,有四个是“护林员”,两个是“盗贼。”
后者死在厉鬼手上,前者被不明生物砸烂脑壳,吸走了脑浆。
一比较起来,各有各的恐怖。
上午的最后一个“护林员”男生从脱水昏迷状态清醒过来,透露了自己死里逃生的事情。他说自己在找“遭贼”的时候,感觉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幸亏他直觉够强,躲过了野人的袭击,不然他脑子早就开花了。
朝简拿出那块破旧的小碎布,问野人穿的是不是这个颜色的衣服。
那男生的眼睛瞪大:“是,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布料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香子慕看着手上的碎布,嘀咕了声,不等孙文军让她仔细想想,她就大叫,“盗贼!”
“穿这衣服的人,就是当年杀害护林员的盗贼之一!”香子慕快速拿出手机,翻到她拍到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块残缺的报纸碎片,左下角有块彩图。
图上是张合照,一共三人,站在中间的是个很高很瘦,面向凶狠的男人,他上半身的衣物布料和朝简拿的一模一样。
男生抖着手指照片合照中间的男人:“是他,是他是他……”
众人都感到心悸,盗贼竟然没死全,还活着一个!
朝简丢掉碎布:“看来这个任务是“护林员”抓“盗贼”,盗贼猎杀“护林员”。”
有部分任务者听不懂,朝简还解释给他们听:“野人盗贼在山里躲躲藏藏成了怪物,他记恨护林员,会下杀手。”
“那护林员早就死了啊,都成厉鬼了。”
“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是新的‘护林员’。”
周围的气流冻结起来,一股股的寒意往众人的心头冲涌,胆小的都打起了哆嗦,仿佛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死状。
“冤有头债有主,厉鬼怎么不把那怪物的皮剥了?”有任务者受不了地哭叫起来。
“鬼有鬼的规则。”孙文军的嗓音文雅和气,“你们可以当成一个游戏,这里的一切都是副本设置。”
“所以就是,不管是当“护林员”,还是当“盗贼”,都很危险。”
随着孙文军的这句话落下,队伍里又有几个人掉在了悬崖边上,摇摇晃晃。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短,发呆都不够用。陈仰既属于这个任务,也不属于这个任务,他的心理和精神所遭受的摧残和其他人不同。
陈仰坐在石头上面,视野里是正在和队友说话的朝简,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笑了一下。
“咔嚓”
陈仰咬了一口小果子,曾经的朝简眼里并不是只有他。这让他既感到微妙的不适应和茫然,又觉得心酸。
朝简的世界原本是很大的,那里面装着友情战友情,后来却缩成了只融得下他一个人的大小。
友情,战友情,爱情,亲情全都是他。
陈仰一个果子吃完,画面一转,他听到了“叮叮当当”声,呼吸里充斥着呛人的石灰气味,口中没有一点果香。
香子慕和几个人打造石像,那石像的面目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左手牵着小孩,右手拄着拐杖,整体的进展很粗糙。她气喘吁吁地喊道:“仰哥,小孩我不会修,你帮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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