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声是从武叔院里传出来的。
老两口在吵架,模模糊糊的,隐约提到了武玉。
陈仰考虑到武叔下午的那些话跟用意,就要匆匆离开,冷不丁的听见武婶的叫骂。
“惯吧!你就惯吧!她都二十四了,还小吗?再不找对象什么时候找?过了三十那能找得到?”
“小玉才毕业没多久……”
“什么叫没多久,都两年了!这是没多久?别人毕业就结婚,孩子都会说话了,她干嘛了你说,女孩子家花那么多时间扑在事业上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找个好人家,你看她,我一提这事她就挂脸,冷冰冰的给谁看呢,我是她妈,不是她仇人!过年也是想不回就不回,她那样,有好人家轮到她?!”
“明年再说吧,她工作忙,这次回来心情不是很好,别把她给吵走了。”
“这几年她哪次回来心情好了?我欠她的是吧?养个闺女给自己找罪受!”
“……”
陈仰越往下听,表情越古怪。
武叔不是说他进去后的第二年秋天,武玉就找了个对象,两人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两家商量了明年六一结婚?
骗他的?
应该不是,武叔跟武婶吵的那口气,是着急又无奈。
不多时,陈仰坐在武叔家堂屋,抽着他递的红塔山,几句话里就得出一个结果。
武叔下午是来找过他,这点不变,只是,谈话内容却少了一部分。
少的那些涉及武玉感情生活。
武叔咳嗽着抽烟:“早早,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小玉这会在房间里呢,你去找她说说话。”
陈仰隔着烟雾迎上中年人看他的眼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心想,下午您可不是这样。
“我跟她几年没见了。”
武叔把脸一板:“这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也不会生分到哪儿去。”
陈仰把一撮烟灰磕在桌沿:“叔,我去上个厕所。”
“那呢,”武叔指给他看,“门不好关上,你使点劲多关几次。”
“好。”
陈仰见到院里的武婶,掐掉烟对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武婶目送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人进厕所:“生得眉清目秀的,剪个寸头都不丑,品行好,也知根知底。”
“我一直把他当咱老武家的女婿,要不是当年出了事在康复院躺那么久,我估摸着现在他跟小玉孩子都有了。”
武叔把屋檐下的两双鞋收进来,横眉竖眼的喝道:“各有各的命,说这些有什么用!”
陈仰压根就没尿意,他在厕所待了会调整好情绪,冲冲马桶洗个手出去,直奔武玉房间。
敲了有一会,武玉才给他开门。
陈仰见到武玉的第一眼,一股陌生的感觉就毫无防备的冲进他脑海。
房里的这个女人,轮廓上有他记忆里的痕迹,细看发现变化其实不大,就是长开了。
气质却跟几年前没有一丝重叠。
就像是……两个人。
武玉的脚边趴着一条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一声不叫,只是盯着陈仰。
一直盯着。
眼球都不带转的。
陈仰第二次体会到这么浓重的违和感。
第一次是在朝简身上。
武玉的房间摆设还是陈仰出事前那样,都是旧的,没换过什么新东西。
陈仰没记错的话,这间房里的家具位置四年都没挪动过。
房间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陈仰的视线极快又细心的扫过每个角落,汇聚到卫生间外水池边的女人身上。
她在给他洗杯子,水龙头开的非常小,细细一条。
很节制。
这个想法不由自主的在陈仰心底蹦出,几分钟后扩大。
因为武玉给他倒了水,装的很少,少的出奇,堪堪只过杯底。
以前的武玉在生活上很随性,吃饭不是吃多少装多少,都是装多了吃不掉剩着,喝水就更不用说了,倒一杯在那,喝两口凉了就倒掉,重新倒,有时候又忘了,再倒热的。
如今这样……像是武玉潜意识的行为。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旱灾,不缺水。
陈仰若有所思的看着杯子里的水,余光瞥向武玉,发觉到了什么,呼吸快了几分。
武玉坐的位置是房间最好的视角。
整个房间就开着一扇门。
陈仰装作不经意的起来活动,那门对着的屋子有扇窗,是他记忆里的那样。
只不过……
原本按在窗户上的防盗不知道什么时候拆掉了,大咧咧的开着。
窗外是一片林子。
这是一条最快的逃生通道!
陈仰意识到这点,后脑勺猝然一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武玉冷漠的看着他。
还有那条狗,也在盯着他。
陈仰下意识把手往兜里塞,只摸到手机跟门钥匙才想起来,他已经回来了,这里是现实世界。
兜里没有放铁丝跟钉子。
陈仰握在兜里的手紧攥了两下松开,抬眼跟武玉对上。
四目相视,嗅到了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某些气息,有什么不言而喻。
陈仰欲要关门,武玉低冷道:“别关,开着。”
这逃生意识强的……陈仰干脆就站在原地甩出了开场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去的?”
武玉:“三年前。”
陈仰惊愕的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武玉面色淡然。
陈仰抿住嘴,难怪她性情大变,别说真真假假的叙旧,她给他的感觉生疏的无法形容。
他的猜测在察觉到她的种种细节后被确证,知道他们的人生碰上了同样的事,就此颠覆。
却没料到她会那么早。
陈仰问道:“我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武玉:“后。”
陈仰望着眼前这个没怎么露出过心思的女人,丛前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现在是一块冰雕,话也很少。
房间摆设没动作,是经历的多了,无所谓。
陈仰能理解,他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墙上,那里贴着几张高中的奖状,都是她从他房里扒拉走的。
还贴在上面,想必是她自动忽略掉了,各种感情什么都变得淡薄。
搞不好还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我昨晚进去的,是刚完成第一个任务回来的新人,身份号是七位数。”
陈仰话到嘴边还是选择谨慎点:“你的呢?”
武玉一语不发的盯着他。
那狗也是。
陈仰被四只眼盯得头皮一阵发紧,打算再说点什么,就听武玉道:“五位。”
比李跃的多两位数。
武玉是四年前进任务世界的,那李跃到底多早?
陈仰血管里的血急速涌动起来:“那你认识一个叫李跃的人吗?”
武玉:“不认识。”
陈仰谈不上失望,只能说没惊喜,他听着院里哗啦哗啦的扫地声说:“武叔下午来找我,跟我提起你有个对象。”
“过了几个小时,你对象就不存在了。”
武玉用手梳了梳精神的男人头,病白的唇间吐出两个字:“死了。”
陈仰一下明白过来。
任务世界死了的,现实世界就没了那个人,所有跟对方有关联的人,对应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于是没人记得对方,等于从来没出现过。
那李跃呢?
张琦忘了,他怎么没忘?不但没,还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画面都像是刻进来的一样。
是因为那个身份号易主了,所以他成了唯一一个能证明李跃来过这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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