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答应你了,那也是忽悠你的。”
冯老稀稀拉拉喝了一口热面汤:“说这么多,他跟你熟吗?”
向东:“……”
陈仰听到这,吃面吃呛到了,他推开面碗咳嗽起来,咳得头后的水泡又疼上了,眼泪都飙了出来。
朝简给他水杯:“等会上药。”
“咳咳……咳……”陈仰咳着喝点水,“三心二意果真做不成事,吃饭都不行。”
朝简眉头紧锁:“还吃吗?”
“吃,”陈仰把杯子盖上,“厨房还有卤肉,晚上做卤肉饭。”
朝简看他发红的眼角:“不带别人。”
陈仰没回上话,又听少年道:“我没吃饱。”
“……我没考虑到你的饭量。”陈仰吸溜完嘴边的面条,“我先吃面,吃完去看看还能给你做点什么。”
朝简面部肌肉绷着,嗓音又低又冷:“中午就这样,我说的是晚上的事。”
陈仰在他的压迫感里应声:“按你说的,晚上就我们俩。”
忽然有道视线投来,陈仰迎过去:“冯老,有事?”
“没事。”冯老摊开了报纸。
陈仰仔细瞅瞅,人民日报,看不出是哪一版的。
他从来不看报纸,不了解。
冯老旁边那桌的向东也吃饱喝足,文艺的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书,纸张泛黄发旧,封面上的老汉推车十分醒目。
陈仰眼睛一蹬:“哪来的黄书?”
向东一本正经的纠正:“什么黄书,不懂就别乱说,这是成人读物。”
说着还把内页翻开给陈仰看。
还是水彩的,陈仰瞟瞟:“你做任务还带这东西?”
“所以说咱俩白做了四年室友,你是真不懂你哥。”
向东翘着二郎腿,晃晃手里的黄书:“这个,我在西边的报刊亭里发现的,就是老李死的地儿。”
“黄书也是书,有些年代了,线索感很浓,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陈仰轻啃嘴角。
向东了解他那个动作,知道他是动了心思,准备趁胜追击,就他妈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想探讨,我有。”
朝简变魔术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本。
陈仰看看桌上的,看看向东手里的,都想要。
朝简又拿出一本,放到他面前:“够吗?”
陈仰吞了口唾沫,不看向东那本了:“够。”
向东发誓要找机会打死这残腿的,绝对要打死。
狗日的,比他年轻,个头比他高两厘米左右,又得到了陈仰这颗大白菜的重视,即便没有半根情爱的火苗,那也有了信任,不打死还留着干什么?
长得没他有男人味,也就迷迷小姑娘们。
陈仰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在康复院多次用美男计都没成功过,那是看上那小子什么?
总不至于只是对方能带他做任务吧?
向东把黄书翻得哗啦响,老旧的纸张禁不起折腾,快被他玩散架了。
陈仰不急着看朝简给的那两本,他坐到冯老那桌:“冯老,文青说你是占卜师。”
“略有研究。”冯老一派谦虚的姿态。
陈仰压低声音:“那你真的在出发给这个任务算了一卦?”
冯老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游览报纸。
陈仰音量更小:“占到了什么?”
冯老问:“真想知道?”
陈仰近距离看,老人有着立体的五官,年轻时候一定非常帅气:“嗯。”
“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相信科学吗?”冯老说,“还有这么迷信的?”
陈仰笑笑:“我就随便听听。”
“行吧,那我也就随便说说。”
冯老把报纸一收,那双不是很纯,掺着点杂色的眼睛盯着他,瘪起来的嘴张合:“大凶。”
那两个字砸在陈仰脑海,激起千层浪。
陈仰有种溺水感,冯老跟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感觉自己在惊涛骇浪里沉浮。
“陈仰。”
“陈仰。”
耳边的呼唤一声接一声,低低沉沉的,陈仰看少年那两片颜色很淡的唇开启,听觉半天才恢复:“昂。”
朝简沉默着看他。
陈仰背上都是虚汗:“我是个心思重的人,想的多。”
接着就是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想去大厅跑跑步。”
朝简:“……”
陈仰是真的觉得自己需要运动。
“你看我们在小尹岛被怪物追赶,生死时速,这里就楼上楼下,走不了多少步,运动有利于……”
陈仰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对抱着公文包挪来的孙一行喊:“老李的事,你没感受到?”
孙一行早上已经知道陈仰不想自己靠太近了,就识趣的待远一点:“没有。”
孙一行垂下眼睛:“我什么都没感受出来。”
陈仰不着痕迹的探究:“当时候车室里有三个鬼,装成老李的,依附在工人身体里的,还有打火机鬼,你一个都没感知?”
孙一行摇摇头,表情委屈的有点悲惨:“我说了的啊,只是偶尔才能感受到鬼魂……不是每次都可以的啊。”
陈仰摸着朝简的拐杖,指尖敲了敲,听着一回事,真落实了是另一回事。
对于孙一行的特殊体质,总结起来就是三字,不靠谱。
孙一行哽咽起来。
陈仰看朝简,想让他跟孙一行说两句。
朝简半点都没要过问的迹象,瞧都不瞧一眼。
陈仰只好自己上了:“孙先生,我不是你老板,不会因为你这次没感受到它们就把你开除了,你不必这样。”
孙一行一下一下抠着公文包,轻声抽泣:“我知道,是我自己没用,都是我的错,我太没用了。”
陈仰给他纸巾,无奈道:“别哭了。”
孙一行红着眼看纸巾,怔了怔,突兀的说:“那个鬼魂不是装的老李,他就是。”
陈仰刷地抬头:“确定?”
“嗯,”孙一行接过纸巾,没有一把糊到脸上,而是跟之前一样,从一个角开始用,很节省。
“刚才你怎么不说?”
“我没想起来。”孙一行吸着鼻子。
陈仰暗自琢磨,“是其他鬼装的”这个可能性就排除了。
既然就是老李,那他最后对大家的话,每个字都要掰一掰,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
老李提到的制服鬼……
陈仰小声问朝简:“这二十年里,在火车站意外死的十三个人真的都只是乘客,没有工作人员?”
“没有。”朝简说。
陈仰满心疑虑,老李在撒谎,目的是什么?
重点其实不是鬼,是制服?
他要告诉他们什么?
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死的四个人里面,只有老李能以鬼魂的放式出现,其他人都没有。
“我们老实本分的一行叔叔怎么哭了?”文青拎着个袋子走进餐馆,戏谑的对陈仰说,“帅哥,你欺负人啊。”
陈仰看他青青紫紫的脸:“你还好吧?”
“还好啊。”文青屁股一歪,坐到桌上,从袋子里拿出纸袋,咬一口汉堡包,“你们吃面了啊,是你煮的吧,下回捎上我,让我也尝尝。”
陈仰闻着香味瞄他另外两个纸袋。
“拿去。”文青很随意的丢一个给他。
那是文青自己在快餐店烤的鸡翅,金黄色的,外脆里嫩,看着很有食欲。
陈仰扒开纸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忍耐的问朝简跟孙一行:“你们要吗?”
孙一行诚惶诚恐:“不,我不要,我吃过了。”
朝简的回应是:“你吃剩下的给我。”
陈仰小声说:“我建议你想吃的话,现在就拿。”
没有剩下的。
朝简瞥他嘴馋样,额角动了动:“无所谓,吃你自己的。”
“那行。”陈仰隔着纸袋挤出一根鸡翅,想起个事,他凑近文青,“快餐店有竹签吗?”
“没见着。”文青眯眯眼,“怎么,找防身的?”
陈仰无语。
文青往后仰一些看他后脑勺,水泡周围多了一圈印记,颜色会越来越深:“帅哥,你要防的主要是鬼,防身物品再多都没用,多祷告吧还是。”
“都出来啊!快看啊!血没有了!”
外面有血气方刚的声音,卖报一样边跑边喊着通知大家。
陈仰一行去了大厅,发现车站外的地面只有脏灰脚印,一滴血迹都没见着。
昨晚那辆无形的火车碾死人,似乎是个梦境。
同时入梦的有二十几人。
大家纷纷议论开了,刚吃完早午饭,弥漫的人气都挺重的。
“是不是有个时间,一旦到了,在这里死了的都会消失?”
“这样就好了,跟尸体在一起真的很吓人。”
“门口的血肉消失了,那两桶碎尸呢?”
“对啊,碎尸还在不在?”
“……”
几个胆子大点的结伴去二楼看了,碎尸还在。
那就是时间还没到。
陈仰回想了一下昨晚那新人的死亡时间,拿出手机看现在什么时候,记住这个时长。
看碎尸什么时候消失。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提示屏!快看啊!”
议论声骤然停止,其他人都望向背后的宽大提示屏。
四个班次还是四个班次,只不过顺序发生了变化。
昨晚是——
k1856,18号21:55第四候车室准点
T57,18号13:20第一候车室准点
3291,17号04:10第五候车室准点
K32,16号09:35第九候车室准点
现在是——
K32,16号09:35第九候车室准点
3291,17号04:10第五候车室准点
T57,18号13:20第一候车室准点
k1856,18号21:55第四候车室准点
出发日期的顺序从倒着变成了正的。
而且……
K32那一排全灰。
“灰了……”
陈仰说:“是因为那个班次的人都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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