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一小时前。
大家分队,那对情侣去了第一候车室。
小个子女人故意把报摊上的书刊翻得很大声。
油头男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她争吵,骂她是不是有病,更没去哄她亲她,就自己坐在几张椅子外刷手机。
两人还在因为之前的插曲冷战,各干各的。
谁也不理谁。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油头男把大皮箱拽过来,胳膊叠着往上面一放,头埋进去。
小个子女人本来还是一肚子的气,渐渐的没人跟她说话,她就感觉候车室里阴森森的。
这时候她的感性才减弱了些,理性上升一寸。
害怕不安等情绪都回来了。
小个子女人硬邦邦的找借口喊男朋友,叫他把皮箱里的外套拿给自己。
男朋友没有反应。
她以为他睡沉了,就提高音量喊了好几声,还是没动静。
小个子女人开始认为男朋友根本没睡,他是装的,成心不搭理自己,她的感性数值不受控制的暴涨数倍,理性被碾的渣都不剩。
再无死灰复燃之力。
女人脏话夹带哭腔的骂起来,男朋友祖宗十八代被她拖出来问候了一遍,独角戏也唱完了,她哭着说:“分手吧。”
“真的,三天一大吵,一天几次小吵,这还叫谈恋爱吗?”
“大学的时候我们什么时候这样过,毕业了你就变了,看我哪哪不顺眼,你算算这才多久,我们去年七月毕业,现在是第二年的三月份,也就半年多一点点,我们吵过多少次你记得请吗?你他妈就记得你的游戏!”
“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两个人在一起,总有某个瞬间恨不得杀死对方,我一看你熬夜打游戏,甚至跟公司请假在家打装备,就想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累了,每次不管是什么原因吵架,都是我先认错,被你趁机一哄就觉得你真是性格原因才那样,心里是爱我的,我们一定能结婚生子,一定能永远在一起,我也是贱。”
“这次是那女的,上次是你高中同学,你总有你的理由,只要没上床你就没错,都是我大惊小怪,没事找事,神经病。”
“我是要神经病了,被你给害的,你只是习惯了用我,你根本没有多在乎我,患难见真情,去你妈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说死就死,你还管不住你的下半身,好意思打那个大叔,你都不如他,就你的生活习惯,你到了他那个岁数,身材发福还会秃顶,你瞧不起他什么。”
“你永远就只会油嘴滑舌。”
“我也不指望了,是死是活都是我的命,死在这里就死在这里,我认了。”
“分了吧,我受够了,不等回去了,现在就分,立刻分。”
候车室里陷入一瞬的寂静,之后是女人的一声疯叫:“我说分手你听没听见,你是死了吗?啊!”
男朋友还趴在行李箱上不起来,女人直接过去推他,推的很用劲。
他没有生息的倒在地上,嘴巴张到极大。
里面没舌头。
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小个子女人不能接受现实,个性使然,感情上她拖拖拉拉没果断过一次。
分手只是她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跟以前说的无数次一样,她说完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没了勇气,心里也不是那么想的。
只要男朋友哄一下就过去了。
然后他们努力活着上车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继续吵吵和和的过日子。
精神出轨,打游戏,这两点在以后的吵架中还是会被拎出来。
没有不吵架的。
换一个还要花时间去从头开始了解,去经营,照样人心隔肚皮,不到生死关头都不知道枕边的是人是狗,那么不靠谱,不如凑合着过。
现在男朋友死了,这让她怎么面对?
“都是因为你!”
女人怨恨的瞪着向东,歇斯底里道:“是你让大家分开的,不然我男朋友也不会死!”
向东懒得给她眼神,粗口都不想爆:“违规就是违规,扯这么多。”
“不可能!不可能是违规,不可能的。”
女人精神错乱的语无伦次:“我们是T57的车次,是18号下午的,3291在我们前面,怎么会轮到我们?轮不到我们的,要死也是3291的啊。”
文青吹了个泡泡:“很显然啊女士,3291的都没有违规,于是,”
他把嘴里的口香糖卷到脸颊一边,发出一个“嗖”的口音,再从原地蹦出去:“就像这样,跳过去了呗。”
气氛变得微妙。
女人反应不过来,傻傻的站着。
“不懂的话,我可以再讲解并示范一次,多了就不行了。”
文青十分抱歉的说:“我会烦的,还望见谅。”
众人:“……”
装逼,戏精,变态。
陈仰嗓子干痒的咳了几声。
那声音把女人从失魂落魄中抽离,她眼神涣散的看着陈仰,慢慢想起了什么,空白的脑子里骤然轰隆作响。
“你不是说你用了楼下安检机送进来的那种卫生纸吗?”
女人内心涨满的悲戚跟绝望全都找到了出口,她恶毒的对陈仰咒骂:“就只有你用了,违规的是你才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陈仰没怎么把这句话当回事,金属拐杖却过去了。
速度快的,老母鸡化身的向东都晚了一步。
拐杖砸过来,裹挟着骇人的暴虐,女人本能的尖叫着躲开了,她手脚发抖的吓瘫在地,披头散发的呆呆坐了会,朝着男朋友的尸体爬过去。
然而却在她的手快要碰到的时候,本能再次控制她的身体,她往后缩,哭红的眼瞪大,里面是掩盖不住的惊恐。
或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那是自己谈了四年多的爱人,死了也不该怕。
可她又无法抵抗本能。
再想到他们在车站都是一起活动,他违规了,她搞不好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女人捂住脸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就发出崩溃的凄厉叫声。
“啊啊啊——”
周围人里,只有文青眯起眼直直的看着。
每当看到别人无助绝望的时候,他那张普通的脸上就会露出怪异的笑容。
就像现在这样。
似乎没有什么比那更有趣的了。
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所以他很喜欢任务世界,这里能满足他的一切。
陈仰捡起拐杖,擦擦,递给气压很低的少年,对其他人问道:“3291的都有谁?”
候车室里没有声音。
一两分钟后,人群最后的林师兄举了下手:“我跟我师妹是。”
陈仰看了眼日式哥的师妹,不知道怎么了,状态很不好,还在不停的擦脸。
已经擦的很红了。
她还在擦,要换层皮似的。
潇潇没察觉到陈仰的视线,她干呕了几声,突然吐了出来。
“呕……”
接着又吐了一大滩,没消化的食物全吐了出来,后面就往外呕酸水。
大家都吓一跳。
“怎么了,怎么吐成这样?”
要不是他们知道3291的没有违规,看到潇潇这么吐,他们早跑了。
林师兄拍拍潇潇的后背,解释道:“我师妹吃坏肚子了。”
潇潇抹掉黏到嘴边的发丝,对林师兄哀求的说:“快,快带我离开……”
林师兄赶紧扶着她出了第五候车室。
一出去,潇潇呕吐的反应就减轻了,她推开林师兄,撑着墙往第一候车室方向走。
林师兄不放心的把手放在她身后,虚虚扶着:“怎么了?”
潇潇摇头。
林师兄的眼里露出挫败:“潇潇,我知道你不喜欢依靠别人,可现在情况特殊,这里不是真实世界,你可以不必太要强,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虽然不是多有本事的人,但我起码能帮你出出主意,也不会害你。”
走在前面的潇潇缓慢停下来,没回头:“我只是恶心。”
林师兄以为潇潇说的是恶心他,脸色顿时一白,身体也僵在原地。
“本来我没多想,我只当是个梦。”
潇潇撑着墙的手指蜷起:“那个男的死了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当我知道他死的时候嘴里没了舌头,我就……”
林师兄听到这里活了过来,正色道:“什么梦?那个男的怎么你了?”
潇潇的指甲抠住墙皮。
“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林师兄担心她把指甲抠断,“梦就只是梦而已。”
“不是。”
林师兄没懂:“什么?”
“不是梦。”潇潇打了一个寒颤,“不是梦,不是。”
她回头,通红着眼,哆嗦着说出事情经过。
林师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不是你想多了?”
说完他就没了话声。
哪有那么巧。
潇潇想起梦里的那种蠕动跟滑腻,她又开始擦脸,力道渐渐失控,指尖刮上去,脸上出现了血痕。
她却不知道疼,神情有几分魔怔。
林师兄慌忙按住潇潇的手:“别擦了,潇潇,快停下来,我带你去洗脸,我现在就带你去!”
“没用的,我忘不掉了。”潇潇的眼里流出泪,没有一丝光彩。
“那个男的已经死了,鬼魂也在这里,去不到现实世界,我们不一样,我们没违规,等到检票的时候就能回去了。”
林师兄看得难受,哽着声音说:“离开这里,你慢慢就能放下的,要是放不下,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总有办法的。”
潇潇听林师兄说了这些,慢慢有了一点生机。
其他人都还在第五候车室。
他们很想知道规则是什么,也羡慕3291的,竟然能全员避开。
现在只知道一对师兄妹是那个班次。
肯定还有。
人群里出现了暗搓搓的打量。
“既然跳过了3291,说明这个班次是安全的。”
“是啊,没事了。”
“到底还有谁啊,别藏着了,到点了不都要去候车。”
“就是,没必要的,现在危险的是我们这些最后两班车次的人。”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试探,场面滑稽又现实的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还是没人站出来。
那趟车真的只有两个人吗?
陈仰没参与试探,他在看油头男的尸体,身上没伤痕没血迹。
就是嘴还张着,张到最大,怎么都合不上。
规则杀人要么极度血腥,要么平平淡淡中带着悚然。
陈仰收回的视线徒然卡住,转向尸体旁边的椅子上,那里多了一截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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