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走在少年身旁,他们的影子在沙子上面拖得长长的,风吹不散,太阳晒不焦,一直跟着他们。
男女更衣室不在一边,是正对着的,中间隔着一块空地,脏兮兮的。
陈仰冲男更衣室喊了声,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持续不止,夹杂着何翔睿的应声。
看来三人都没事。陈仰拉着朝简去了女更衣室。
这是陈仰第一次进去。
女更衣室比男更衣室要阴冷许多,布置是一样的,同样只有储存柜,一排水管,两个长凳。
而文青就趴在长凳上面,脸歪向里侧,双手垂在两边,身体一动不动。
死了?
陈仰眼皮痉挛,他抓住朝简的胳膊,同一时间,朝简的拐杖往文青头部挥去。
“栗毛,你打人的手法还真是简单粗暴啊,喜欢爆头吗,好血腥。”
凳子上的文青跟个僵尸似的直挺挺坐起来,避开朝简的拐杖:“这习惯不好,要改啊,这么暴虐会讨不到老婆的。”
陈仰在朝简前面开口,他没好气道:“文青,你装死吓唬我们?”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文青晃着腿,“再说了,要吓也只能吓吓你,你边上的我可没本事把他吓到。”
陈仰无语了会:“别人喊你,你怎么不吱声?”
“睡着了啊,这里阴阴的,很好睡,你不觉得吗。”文青打哈欠。
陈仰:“……”
不觉得,陈仰是带着一身热汗进来的,这里的凉意一股脑往他张开的毛孔里窜,他浑身流动的血液都慢了下来。
文青理理厚刘海:“有新发现?”
陈仰说了冯初的猜测。
“哇哦,新人里的扛把子。”文青拍拍手,“这让我想到了孙娘娘,他的潜力也不错,我知道你很看好他,可惜了。”
“报恩报恩,把自己的命给报了出去。”
文青轻笑:“现在的成年人,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的不多,他能做到这一点,还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陈仰垂了垂眼。
画家是救过孙一行,确切来说,是救了扶梯上的他,朝简,孙一行,向东。
那时候只要有一个没有踩对层数,四个人都会死。
孙一行紧张过度,傻傻的站在原地忘了动弹,是画家把他推了上去,并且数好了层数。
陈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帅哥,你来给我送线索,我也礼尚往来一下好了。”文青盘起腿,“我来更衣室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的在开柜子。”
说着手一指:“就是你后面那个。”
陈仰脸上的血色顿时被抽空大半,他缓慢的往后看。
335。
“3……3……5……”文青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声调刻意拖得冗长,“储存柜没钥匙,要用小牌子扫码验证才能打开,她的牌子在她手上套着。”
“得找小牌子啊,更衣室里我都找过了,没见着,会在哪呢,愁人。”
陈仰的喉头干涩:“她长什么样?”
“没看清,是个背影。”文青捏着硬币一转。
陈仰看那枚硬币在凳子上不停的旋转,一圈又一圈,又快又稳。
“小牌子会不会在男更衣室?”他说。
“找了,没有。”文青把硬币一收,“我再睡会,说不定她还会出现。”
“找拼图碎片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他两眼一闭,“你们加油。”
陈仰问道:“凳子缝里有头发吗?”
文青摆了摆手。
男更衣室里传出有点快的脚步声,陈仰出去看了看,是张劲扬跟何翔睿,摄影师三人,他们洗完就出来了,衣衫随意敞着,肌肉线条各有不同的身上滴着水珠。
年轻的肉体,湿汽,水腥味扑面而来。
“冲完舒服多了……”
何翔睿见到对面女更衣室门口的陈仰,感慨声瞬间卡住,他慌道:“陈先生,怎么了,有情况吗?”
陈仰摇头。
何翔睿松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说了,我去找拼图碎片。”
摄影师跟张劲扬也走了,他们走之前都对陈仰点头打了招呼。
“等等!”
陈仰突然大叫。
三人都停下来回头,不清楚陈仰叫的是哪个。
陈仰指着摄影师右脚的鞋子:“头发。”
摄影师抬起右脚。
旁边的何翔睿跟张劲扬下意识看过去,他们看到摄影师的鞋底粘着一缕长发,纷纷见鬼似的后退了好几步。
何翔睿直接跑出去老远。
摄影师迅速脱下那只鞋扔掉,他又把另一只也脱掉,光着脚踩在地上,脸色很难看。
陈仰问道:“你冲凉的时候,鞋子放在哪?”
“边上。”摄影师去太阳底下站着,似乎这样能让他速降的体温恢复过来,“冲完跟他们一起出来的,没去过其他地方。”
陈仰看了眼何翔睿跟张劲扬,那两人也在脱鞋,刚冲过凉,现在浑身都是冷汗。
这一出让大家的精气神更不好了。
陈仰拉着朝简去了售票处,他踢开生锈的小门进去,吸了一鼻子的灰尘。
朝简拄拐站在亭子前面。
陈仰跟他一里一外四目相视:“有种你来探监的错觉,多一排栏杆就更像了。”
朝简的面部轻抽。
陈仰翻着一堆小牌子,他翻得仔细,全部找完又确认了一遍。
没有335。
陈仰蹭掉黏在手上的老化皮筋:“这里果然没有。”
朝简说:“找过才能百分百排除。”
“是啊。”陈仰点点头,所以他也不算是在做无用功。
“皮筋好黏。”他蹭了半天都蹭不干净,手上还有一小块脏污,指腹按上去,仿佛能拉出丝。
朝简扯过陈仰的手,用袖子擦了擦:“好了。”
陈仰愣了下,摸摸:“谢谢。”
朝简偏头看远处:“去礁石那边走走。”
陈仰走出小亭子,想了想,他又回头把那些弄乱的小牌子都摆好。
不多时,陈仰跟朝简出现在浴场右边的礁石处,他们对面是无头苍蝇一样瞎转的冯初几人,看样子还没有什么进展。
陈仰没手机,朝简也没,不能照着照片找线索,他俩一个站在礁石上面,眼睛四处扫动,一个坐在礁石上面,怀里是十一块碎片。
一旦陈仰感觉哪个地方跟某块碎片上的相似,他就去朝简怀里扒拉。
每次都是以失望收尾。
“有一块是橘黄色的,是夕阳吧。”
陈仰回头望着身后的天空,他试图去想象某一年的某一天,黄昏下的女人站在这里面对镜头,红裙跟长发都随着海风飘扬。
第六感没出现,也没什么直觉。
陈仰下来的时候脚下没踩稳,他混乱的挥着手臂晃了晃,往前倾的身体被一根拐杖顶住。
“站好了。”朝简冷喝,“摔在这上面,有你受的。”
朝简话音刚落,对面礁石家里的冯初就摔了,钟名跟清风一左一右拉起他。
冯初磕破了膝盖跟手掌,疼得他眼角发红。
“怎么办,这里也没药物给你处理伤口。”钟名急慌慌的说。
“就是破皮了,一开始疼,后面就好了。”冯初弯腰卷起裤腿,膝盖上的磕伤比手上的严重,已经开始流血了,他嘶嘶吸气。
清风捞着道袍避开拍上来的海水:“去棚子里找塑料袋包上吧,伤口被海水溅了,或者沾了沙子都不好。”
“礁石又硬又滑,我们都要小心点。”
冯初被两个同伴扶着往沙滩上走,他忽地抬头看向另一边礁石。
那里有两个身影。
钟名惊愕的张张嘴:“他们怎么上去了,一个残腿,一个手包成那样,这要是摔了就麻烦了。”
“那两人是第四次做任务,比我们会顾虑周边环境。”清风哎了声,“我们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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