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前一晚,皇帝在北海别宫赐宴宗亲勋贵、文武百官。
北海别宫是大衍历代皇帝的夏日避暑之所,近十年来因国库空虚,年久失修,已逐渐荒废,去岁年末,皇帝心血来潮,硬是使了个法子,逼着京里各世家勋贵捐了笔银子,将此处重新修缮一新,半月前才彻底完工,今日皇帝大摆宴席,为的无非是与臣下炫耀一番。
祝雁停跟着怀王祝鹤鸣一同前来,他二人坐在一众宗王中,因祝鹤鸣年岁尚轻,位置被安排在偏角处,并不显眼。
大衍朝的爵位是世袭罔替制,皇子皆封亲王,亲王嫡长子年六岁立亲王世子,余下诸子年满二十,则封郡王,郡王嫡长子为郡王世子,诸子授镇国将军,以此类推。祝鹤鸣自是亲王爵,而祝雁停只要满二十岁行了冠礼,也可得封郡王,因此王爵,在整个大衍朝来说并不稀奇。
只是环顾四周,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亲王,王位竟都承继自景瑞朝之前,这一点,迟早有一日会引人注意,又或许早有人注意到,只缄口不言罢了。
皇帝还未来,席上只有冷菜,祝雁停随意动了动筷子便搁下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落到某一处时,对方似有所感,微微抬眼。
祝雁停勾唇一笑,举杯与之示意。
萧莨眉目沉沉地看着他,片刻后拎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萧莨虽是六部官员,但他代表着承国公府,与萧荣一块坐在一众勋贵之中,萧荣忙着与那些年岁相仿的世家子弟们把酒言欢,萧莨却鲜少与人交谈,沉默喝着酒,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萧莨这副模样分明是心情不佳,似乎还比上元节那会儿消瘦了些,也不知是这几个月在外奔波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
祝雁停歪着身子,一手支着头,一手拎着酒杯轻轻晃动,一瞬不瞬地望着萧莨,唇角始终噙着笑,时不时举杯。萧莨亦看向他,每每一杯到底,俩人隔着大半个宫殿,无声地陪着对方,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皇帝姗姗来迟,身上道袍还未换下,整个人飘飘晃晃,浑浊的双眼里冒着精光,红光满面得几近异常。
跟在皇帝身后的,是一身雪袍,看似仙风道骨、不沾烟火的国师,只见他发须皆白,一柄拂尘搭在手臂,步履轻盈,仿若仙人之姿。从进大殿起,这国师便只落后皇帝半步,目不斜视,竟是谁人都不放在眼中。
祝雁停一声轻笑,与祝鹤鸣低语:“当真是世风日下,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道人,竟也能做国师,太祖皇帝有灵,怕是能再被活活气死一回。”
谁人不知大衍朝的开国皇帝尚佛,衍朝历代皇帝都效仿先祖,推崇佛教、广修庙宇传播佛法,唯有他们这位当今皇帝,痛失爱子爱女后心性大变,醉心于修仙问道,对这不知打哪来的道人礼待有加、宠幸至极,还封了国师,甚至国事都时常拿去叫这位国师占上一卦,如同儿戏。
祝鹤鸣低下声音,提醒祝雁停:“慎言。”
祝雁停眯着眼睛觑向坐于前边的皇太弟祝玖渊,见他面色如常,不由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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