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许走进帐中,为萧莨处理包扎伤口。
萧莨的右肩上中了一箭,与之前在西囿一战中时,被夷军射中的那个伤口恰在一个位置,新伤旧伤叠在一起,不偏不倚。
柳如许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心里分外难受。
萧莨紧闭着眼,一声未吭,眉宇间纠结的尽是阴郁戾气,柳如许有心安慰他几句,话到嘴边却到底没说出口。
萧莨如今这样,根本不需要人安慰,也没人能安慰他。
包扎完伤口,有部下送来刚收到的信,萧莨缓缓睁开眼,将信接过。
这是时隔三年,祝雁停给萧莨送来的第一封也是唯一的一封信。
祝雁停在信里说,只要戍北军退回西北,定会平安将珩儿送回。
萧莨眼中的戾气更甚,用力揉碎了信纸。
帐中鸦雀无声,没人敢替他做下决定。
静默片刻,萧莨冷声传令下去:“全军回撤。”
到这一刻,他已彻底放弃去赌祝雁停的人性。
戍北军退兵的当日,连夜拔营踏上了返程,此次进京擒王之行,功亏一篑。
半夜,珩儿又一次哭着从梦中醒来,祝雁停将人抱在怀里哄了许久,待小孩再次睡去,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将阿清叫来,吩咐道:“明日清早,派几个功夫好的护卫护送珩儿上路,缀在戍北军队伍后面,等他们回到西北,便将珩儿送还给萧莨吧。”
阿清一愣,小声提醒他:“王爷,小郎君送还回去,若是之后他们再打过来要怎办?”
“同样的法子用不了第二次的,”祝雁停低头望向怀里的孩子,轻轻拭去他脸上还留有的泪痕,“京城是是非之地,珩儿留在我这里太危险了,我本也没打算长留他,还是将他还给萧莨吧,总归,是萧莨养大的他,他也不肯认我。”
“可……”
“无事的,眼下已入了冬,等到戍北军回去西北,正是最严寒之时,一旦下雪路上结了冰,他们就算要再打过来,也得等明年开春之后,到那时再想别的法子吧,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见祝雁停已拿定主意,阿清未再多劝,领命下去做准备,出门之前,祝雁停又叫住他,皱眉叮嘱道:“别太张扬了,避着点那个高隋和他手下的人,平安将珩儿送走要紧。”
“诺,王爷放心。”
交代完事情,祝雁停的心绪平复些许,躺下身,搂紧孩子。
转日清早,珩儿依旧辰时未到就睁开了眼,他没有再哭,只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一句话不说。
祝雁停叫人送来早膳,亲手喂给他吃,小孩低着头不肯理他,祝雁停摸摸他脑袋,低声叹道:“珩儿听话,把早膳吃了,一会儿爹爹就派人送你回你父亲那里去。”
珩儿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他,祝雁停点头:“是真的,你乖乖吃了东西、喝了奶,爹爹便叫人送你回去,爹爹知道你想见父亲。”
好半晌,小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分外委屈:“我看到父亲流血了,好痛。”
“珩儿看错了,你父亲没有流血,没事的,珩儿别担心。”祝雁停轻声哄他,总算这孩子肯理他了。
“……真的么?”
“真的,你父亲会没事的,”祝雁停心里不是滋味,昨夜他也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反复出现的全是萧莨被箭射中时鲜血淋漓的模样,和他望向自己的那双再无半点温度的漆黑眼眸,“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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