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
恩科放榜时果然闹出了事,有落第举子聚众砸了贡院的大门,还打伤了贡院里的官员,几十闹事考生被匆匆赶来的京卫军拿下,尽数押下狱。
这还不算完,很快各种流言便在这圣京城的大街小巷疯传,说萧莨这位摄政王假借开恩科之名笼络人心,又纵容手下官员行敛财之实,如今事发更是将那些苦主押入大狱,颠倒黑白、屈打成招,如此行径,实乃倒行逆施、德不配位。
短短数日之内,各种诋毁萧莨之言甚嚣尘上,圣京城中仿佛一夕之间又重新热闹起来,无数人将矛头一齐对准了萧莨。
国公府里,萧莨翻着文书奏报,不时下笔批注,神色沉定,半分不将外事纷扰放在心上。
祝雁停在一旁帮他磨墨,不时抬眸看他一眼。
萧莨想做什么,他猜得到,他做过什么,萧莨也都看在眼中,但萧莨不信任他,他也帮不上太多忙。
正胡思乱想间,萧莨的亲卫进门来,似有事要禀报,看了祝雁停一眼,有些犹豫。
萧莨淡道:“说吧。”
对方低了头,直接禀道:“已经查清楚了,带头闹事的,都是住在翠云楼那间客栈里的学生,那里之前还住了几个从吴州来的举子,与这伙闹事之徒有过往来,那几人在落第之后如今都已出京回去了。”
吴州,是成王的地盘。
好不容易从南边战乱之地来到京中,现下又急急忙忙回去,怕不是心虚。
萧莨的神色微黯,想了想,吩咐道:“先不要走漏风声,且盯着吧,外头闹就让他们闹着,再等几日再说。”
动静闹得越大,浑水摸鱼的人便越多,一个祝显德没那个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搅弄风云,还有哪些人趁机做了哪些事,也好一次查个清楚。
他以祝雁停为饵钓出了一个祝显德,如今又顺水推舟,借由祝显德即将钓出一串不安分之人。
待来禀事的亲卫退下,祝雁停小声问萧莨:“祝显德还要留着么?”
萧莨睨他一眼,祝雁停怕他以为自己是想帮之求情,赶忙道:“他又给我送信了,让我盯着你这边的动静……”
萧莨沉下声音:“他还有用。”
“好,那我便给他回些不痛不痒的消息。”祝雁停点头。
萧莨不明说,他大概也猜得到,就这么将祝显德拿下了,未免太过浪费了这么颗棋子,成王将他安插在京中,他们自然是要以之来对付成王。
萧莨忽地问他:“你做这些,是想讨好我?”
祝雁停一怔:“……我想你高兴。”
萧莨似哂非哂,想要他高兴,这理由可当真是好,就像从前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一样,惯用的虚情假意。
不过是因为如今只能依附着他而活了,无论他如何作践折辱,都要讨好着他,可祝雁停越是这样,他心里那团火便越难浇熄。
骤然被萧莨捏住手腕,连骨头响动的声音都隐约可闻,祝雁停被捏得生疼,但不敢出声,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了他不快。
萧莨黑沉沉的双眼盯着祝雁停,僵持片刻,将他往后一推,不再搭理了他。
祝雁停的手腕上一片通红,他低下头,狼狈地拉了拉袖子。
晌午之前,珩儿提前从书斋回来,整个人都是蔫的提不起劲来,嬷嬷与萧莨禀报,说这小孩可能有些闹肚子,萧莨叫人去请虞医士过来,给孩子看过喂了些药,倒是没什么要紧。
但总归是不舒服,珩儿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吃喝了些粥。
祝雁停看着心焦,想上去抱一抱儿子,但见他一直倚着萧莨,脑袋都低得抬不起来了,被萧莨搂在怀中,又不敢过去打搅他们。
即便如今珩儿已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他,但病弱之时,依旧会下意识地倚靠从小将他养大的父亲,这是他怎么都替代不了的。
后头小孩饭没吃几口,在萧莨怀里睡了过去,萧莨将人抱起,送回了后院屋子中。
再出来时,祝雁停就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祝雁停犹豫着开口请求:“我能不能,……进去看看珩儿?”
萧莨定定看向他,祝雁停移开视线,有些不敢回视萧莨的眼睛,就怕他会不答应。
萧莨没说什么,提步走了,回去了前头。
祝雁停便当他是答应了,赶忙进去屋里。
珩儿睡得很安稳,祝雁停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应当就真的只是有些闹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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