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知道给射到哪个臭水沟去了!
“我方射出国书之前早已通知大燕,并连射三封!”纳兰述一脸诧异,“别告诉我三封都没看见!”
使者冷汗滚滚——越是连射越会被拦截,而且双方对射,从来不会仔细听对方说什么!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纳兰述大笑,“九蒙纳兰氏当初在九蒙高原,就以皮粗肉厚闻名,如今十代之下,此术修炼得越发炉火纯青,佩服,佩服!”
使者脸红如血,一口血喷在地下。
此时傻子也知道被阴了,但是又能如何?可怜大燕,之前已经因为纳兰述暧昧不明的态度,暗中损失难以估算,原还想着大殿之上,待纳兰述宣布自立,义正词严质问,就算要死,也要令尧国颜面扫地,好好一振大燕泱泱大国之风,不想到最后,被羞辱到死的,还是自己。
据说消息传到燕京,纳兰弘庆当即吐了一口血。
纳兰述把大燕使者羞辱到底,却出乎众人意料,并没有杀任何一人,也没有留他们在京城逗留,以“两国之争,不斩来使”为名,将他们迅速驱逐出了尧国。
使者拣了一条命,也就没有了拼死为大燕争气的想法,赶紧回国。
但这队人,在接近大燕嘉陵关的时候,忽然失踪。
当时使者队伍已经出了尧国国境,大燕远接出的军队,是亲眼看着尧国护送的人,将大燕使者近乎押解一般送来的,虽然态度恶劣,但确实是完好无缺交到他们手上。
但就在当晚,这队人失踪,大燕军队遍寻不获。
七天之后,消息传来,大燕使节一行人,被大庆铁骑截杀,死于原冀北涡山附近,也就是现在的大庆国土上。个个死得奇惨,先中毒,后被禁,最后拖在马匹上拖出十里地,尸骨零落。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怎么会跑到庆国地域,又死在庆国,他们的尸首莫名其妙出现在庆国和大燕边界,身上的伤痕,是红门教的独特武器所造成。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红门教是沈梦沉所有,是他的建国之基,这笔帐,无论如何也得算在沈梦沉身上。
哪怕明知道里面有猫腻,但大燕也不得不摆出兴师问罪架势,西线大军二十万开拔,压往青阳山脉附近。
大庆也不能示弱,当即陈兵边界。
两个紧密相连的国家,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
近在咫尺的尧国,却完全没有动静,像当真和这事无关。
消息传遍天下,西鄂羯胡的掌权者,苦笑摇头,而稍远的东堂南齐,两位皇帝同时大笑。
“好狠的纳兰述!”
云雷的第一轮比试在三天后结束,君珂并没有去关心战斗的结果,每隔三天,她会去沈梦沉的宅子,解自己的毒脉并助他平定体内的真气。
双方已经达成协议,在这段古怪的和平时期,双方护卫都会约束在一个可以随时被主人召唤的地带,允许靠近,但互不干扰,以免红门教和尧羽卫两大死对头,见一次打一次。
君珂惯例先去看做人质的梵因,还没到他住的屋子,忽觉一道人影倏忽便逝,方向正是从梵因屋子里出来。
君珂一惊,担心梵因安全,不敢去追,匆匆进了梵因屋子,“大师,刚才……”
屋子里,梵因手撑额头,默然端坐,似乎正在凝神思考,听见她的声音,抬头微笑,“你来了?刚才怎么?”
君珂一怔,她明明看见有人出入梵因住处,但梵因一脸无辜令她无法问下去,只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上前给他把脉,衣袖一动,一枚药丸落入梵因掌心。
这是她让柳杏林拿出的解毒丸,来给梵因试试能不能解去沈梦沉的禁制,四面都有耳目,她不能不小心。
从梵因处出来,照例先给她解脉,沈梦沉在温泉门口等着,几天不见,他神色又憔悴了些,两人默默在温泉前对视一眼,君珂先偏过头去,身子一闪抢先进去。
沈梦沉神色自若地跟进去,慢慢脱衣服,君珂已经泡在了温泉里,长剑搁膝,闭目入定,看也不看他一眼。
哗啦微响,沈梦沉入水,君珂的心砰砰的跳起来——今天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刺激自己?
“最近每夜都在写信?”沈梦沉的开场白令君珂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愤怒,然而对面雾气里,若影若现的修长光洁身躯,令她霍地闭上眼睛。
“你还真的挺会装样。”沈梦沉淡淡讥嘲地笑,“你明明知道尧羽卫会偷出那些信,送给纳兰述,还装模作样将信封在石头里,你累不累?”
“感情的事,你懂?”君珂语气比他更讥嘲,“哦不,皇帝陛下,我错了。和你谈这些,本身就是最浪费感情的事。”
“纳兰述很懂?”沈梦沉一笑轻轻,“很懂的话,他为什么任你远走?”
“很懂的话,他为什么让你受辱,去点那守宫砂?”
“很懂的话,他为什么明知道你不想做皇后,还要用天命星盘捆住你,让你不得不做?”
“很懂的话,他为什么没有立即遣散前朝后宫,让你面对那些女人,暗示你将要到来的后宫局面?”
“够了!”
“有种人确实很懂感情,”沈梦沉加重那个“懂”字,讥讽之意浓厚,“很懂利用感情!”
“沈梦沉你住嘴!”
哗啦一声,温泉不拍自涌,君珂身周热流涌动,水波溅起数丈高,撞上屋顶重重落下。
她霍然站起,激飞水花,横身抽剑,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落下的热水浇的还是被气的,水波轰然落身的那一刻,她再次听见了那细微的脆裂之声。
“咔。”
轻微一声,却将她抽出一半的剑势止住,对面沈梦沉双臂撑在池壁,悠然后仰,摊开身体,一副自在神情。
雾气氤氲,碧水之上,他散开的黑发如瀑落地,一身肌肤质感如玉,胸口一线琉璃玛瑙般的深红,色彩鲜明,雕像一般的力与美。
君珂立即转身,落空的剑狠狠迫在水面,发出沉闷的轰响,随即她头也不回走出去。
门开,带起微冷的气流,雾气迤逦里,沈梦沉忽然发出低低的叹息。
“主上永远都是胜者,只要您愿意。”屋顶上有人赞颂。
“你错了。”半晌沈梦沉答,“我宁可失败,也不希望,她的愤怒和失控,只和纳兰述有关。”
君珂从室内出去,自己烤干了身体,靠在门边平息呼吸半晌,神色已经恢复了镇定。
有些事,和沈梦沉这种人没必要解释,她和纳兰述彼此心知便好。
少顷,沈梦沉从内室出来,看君珂平和的神色,眼底黝暗的光芒一闪而过。
“走吧。”
手指在墙上拂过,快到君珂也看不清手法,密室的门已经缓缓打开。
这是沈梦沉用来治疗他的内伤的密室,一色的黑,铺着鲜红的毡子,色彩十分浓重压抑,君珂每次看见那鲜艳的红毡,都恍惚觉得那是浸透了鲜血染成。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连呼吸都觉得窒闷,沈梦沉却好像回到了家般自如,他坐在鲜红的垫子上,倚着黑色的墙,整个人便像和这两种色彩融为一体。
他是黑夜之子,一路踏血前行,呼吸都是淡淡的死亡气息。
密室里两人盘膝相对而坐,各自在九转玲珑塔中倒出一滴黑色的药汁,滴在掌心,随即一掌抵在对方心脉,一掌相接,沈梦沉低沉的声音,响在君珂耳侧。
“我的内力,每十年都会出现一次截断,现在你已经帮我安定了第一第二层内力,今晚是个关键,我需要你替我冲破第三层。”。
“你每隔十年的一次截断,其实也是你的内力提升关键,对不对?”君珂道,“过得去,你再上层楼,过不去,你便走火入魔。”
沈梦沉微笑,轻轻道:“你有时太聪明。”
君珂冷哼一声,知道他的意思是她有时太笨——比如和纳兰述一起。
“我们是同脉之体,并且这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当我们相互接近施展同脉时,极有可能刹那间心意相通,各自感知到彼此的情绪,恕我提醒你一句——请记住抱元守一,不要被心魔所侵,如果你走火入魔,我是不会耗费功力救你的。”
“什么意思?”君珂一怔,“心魔?那我以大光明法压制便是。”
“不可以,两种功法一旦冲突,你会更快走火入魔。”沈梦沉笑容似有深意,或许还有淡淡悲凉,“小珂,你不是一向讥嘲我无情恶毒不配为人吗?或许今天,你便可以看看——”他笑着,贴上君珂掌心。
“轰!”
仿佛天地忽然一黑,君珂浑身一震,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觉得身周一片空茫。
四面温软如水,却又不是寻常的流水,温暖而微微粘腻,身周有人呼吸,细弱至几乎不可辨,她细细地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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