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令人闻心神摇醉,恨不能即刻寻觅追随前去。
袁香儿握住挂在脖颈上的南红吊坠,这个可以控制心神的法器正微微发烫,时时提醒着她不要在歌声中惑迷失自己。
就在此时,船头上出现了那位白袍的河伯,他的身影浅淡而透明,像是勉强留在舟头的一缕意念。
他拢着衣袖,向袁香儿行礼,“袁小先生,劳您拨冗前来,老朽铭感于心。”
袁香儿回了一礼,“河伯,两河镇到底发生何事?
这里的许多百姓得了失魂症,就连我的一位朋友也被鱼妖摄走,不知去向。”
“那只鱼妖,是我的一位朋友。”
河伯说道。
“你的朋友?”
“是的,我和丹逻相识于数百年前。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人类,而他确实是一只吃人的妖魔。”
河伯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别人或许不能理解我和一位妖魔成为朋友。
但我想袁先生你或多或少能够明白一些吧。”
他的生命似乎已经燃到尾声,苍老的面容,弯曲的脊背,越来越透明的身躯,但他的神色平静慈和,并无悲苦之色。
袁香儿点点头,有些担忧地问:“河伯,您这是怎么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世间本无永恒之物,我不过是时限到了罢了。”
“可是您?”
“这些年丹逻和我在一起,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忍耐着从不吃人。
如今我要离开了,他自然也就再无拘束。
开始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
是以我才请您特意来这一趟。”
“您是希望我出手铲除这只妖魔吗?
可是我看见镇上早已有了不少清一教的高功法师,您为什么不托付他们,反而找到我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呢?”
河伯背着双转过身,“我想请您看一些东西,至于将来你想怎么做,可以自己决定。”
行进的小舟上出现一个年轻男子的影像。
那是属于河伯的记忆。
年轻的垂钓者不顾船边的钓竿,也不划桨,任凭小舟在江心游荡。
他的膝前摆着一壶小酒,几碟子小菜,自饮自斟,当真逍遥自在神仙不换。
小船附近的水面上,一只黑色的大鱼悄悄浮出水面,它的额头带着一抹鲜红,黑色的脊背在碧波中时时起伏,间或在水面露出一闪而过的鳞片。
“又是你,一喝酒你就出现,你也喜欢喝酒吗?”
年轻的垂钓者放下竹笛,倒了一杯酒,“鱼兄,鱼兄,你可好酒?
来,在下敬你一杯。”
他将一杯清酒洒入江中,江水中的大鱼摇头摆尾,鱼鳍溅起浪花,好像真的喝到了酒一般。
此后这位垂钓者每次出来钓鱼,船边总是追逐着一只青黑色的大鱼。
垂钓者敬酒投食,彼此互饮,宛如知交好友一般。
在一个明月临空的夜晚,垂钓者月色下行舟,哗啦水声响起,一位眉心染一抹鲜红,身着黑衣的男子从水中攀上小舟,坐在了他的对面,“在下丹逻,多日逢兄赐酒,心中感激,今日特来相谢。”
垂钓的男子知道他并非人类,多半为那只大鱼所化,心中有些畏惧。
但想到这些日子相交之情,虽彼此不能说话,但已然有如知己一般,于是努力镇定回礼道:“在下素白,见过丹兄。”
月下扁舟,把酒言欢,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美好的时光总显得迅速,悲伤却在记忆中浓烈而刻骨。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妖魔和人类混居在一起,强大的妖魔时常肆虐人间,人类没有形成强大而统一的政权,大大小小的军事力量各自为政,时时彼此互相残杀劫掠,战事不断,一生悠然自得者,能有几何?
素白安居的小镇遭遇了战火的洗劫,那些冲入城郭的士兵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变成了比妖魔还要凶残的生物。
他们将女人和孩子从藏身之所拖出来,毫不犹豫地杀死在大街上。
他们折磨所有反抗的男人,将那些尸体吊在城门前。
鲜红的血水把曾经安静的小镇生生浸泡成了人间地狱。
从未杀过人的素白,在那一刻,持着血染的长刀,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敌人化身修罗。
他的刀口卷了,刀柄被血液打滑到难以把握,但他不在乎,他的家被毁了,亲人朋友被歹徒所杀,妻子孩子全都死了,就死在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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