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的名号这么响,他倒不是没想过去投奔刘承宗,只是杨国栋真不想再往西走了,越走越穷。
所以他就想着找机会在关中抢一把,往北边跑到塞外去投奔老总兵。
早前练国事对他的判断没有问题,杨国栋就不是诚心想被招安,他是想假借招安之名,找到渗透西安府城控制城防的机会。
但当时没人愿意招安他,如今抱着必死决心的段复兴把他招安了,对他来说又很有人格魅力,所以就想着过来帮他打一仗。
昨天夜里一路打到师襄的辕门下,一方面是天黑了担心有诈,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惹上元帅府这个庞然大物,这才次第收兵,只想着给师襄个教训,让他趁夜自己撤退就算了。
偏偏等到今天早上,师襄那一营兵还在那站着,不单站着,甚至被揍了一顿还敢派使者过来,大放厥词地要他投降。
就,就让杨国栋挺摸不着头脑的。
他们在前边谈判,行军路上的刘承宗则端详着师襄送来的招安提议,细细思忖。
衣着带着几分滑稽的张献忠在后面骑行,看刘承宗接了报告在马背上不说话,便催马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大帅咋了,乾州那支乱兵不投降?”
刘承宗一看张献忠就乐了,不开玩笑,谁走着走着身边钻出来个穿红袍戴绿帽的关羽都得乐。
张献忠头上的铁幞头用绿巾裹着,身披金漆鱼鳞甲,外罩袒肩绯袍……这袍子是元帅府的武官服,用的是斜金暗纹的绯色缎子,不过不同于宋明以来武官战袍袒右肩的形制,而是袒露左肩。
如果不是张献忠脑袋上裹着绿巾,这件元帅府礼部衙门衣冠局设计、织造的战袍其实本身很漂亮,也有很多讨好刘承宗、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心思。
就比如袒露左肩,一来是为了和同样喜欢穿袒肩战袍的明廷将校加以区分,二来则是引用西汉太尉周勃平诸吕时与北军将校的誓约:拥吕氏者右袒肩,拥刘氏者左袒肩。
战袍的斜金暗纹也是一样,指的是刘氏当兴的金刀之谶。
不过引刘承宗发笑的不是战袍,而是自家的礼部尚书玩战将扮装游戏。
他摇头道:“我没琢磨杨国栋,单是其拥七八百双甲重兵,就值一个参将,三千兵员粮饷我们给得起。”
张献忠对此笑而不语。
元帅府现阶段派出来的十几个营饷银都欠着呢,口粮也随时需要地方补充,这根本就不是给不给的起的问题,而是杨国栋只要归附,最少也要去给刘承宗打两个营的粮饷出来。
显然,杨国栋这一营乱兵不是刘狮子陷入思索的原因。
张献忠便问道:“那大帅是?卑职可以分忧!”
刘承宗微微摇头,随后看了一眼张献忠,这才问道:“兄长觉得,旅帅师襄如何?”
如今用兵之际,杨国栋安一个营只要愿意归附,刘承宗肯定张开怀抱欢迎,这事儿没啥好琢磨的。
他琢磨的,是师襄。
“大帅是问师旅帅……”
张献忠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刘承宗的问题,脑瓜子飞速旋转,判断此时元帅府局势、他在元帅府的身份、师襄在元帅府的身份、他和师襄的关系、此时的环境。
以及最重要的——刘承宗提这个问题的用意,或者说想听他说出什么样的回答。
张献忠可聪明了,第一时间就想明白这些事的关窍,并迅速判断出三种可能性:刘承宗想坑他、刘承宗想重用师襄、刘承宗想看他是个什么人。
因为行军路上大庭广众,刘承宗如果要动一动师襄,肯定不会问他的想法,何况此时师襄是前线将领,问他的想法应该就不是想听坏话。
何况他加入元帅府要晚,算起来师襄还是前辈,张献忠是真怕刘承宗再把西旅剩下的王自羽、刘体纯俩参将调到临洮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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