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霖在外还是老样子?,懒懒散散,脸一冷,格外能唬人?,但那副人?嫌狗憎的臭脾气,在湫十?面前,一丝一毫都摆不?出来?。
天赋好的人?,在哪方面学东西都快,这话一点也没错。曾经惜字如金,半个字都不?肯多说的男人?,也开?始笨拙的学起了哄人?的招式,昔日听一句就觉得腻人?的情话,他顶着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也能说得清新脱俗,轻而易举就让家里那位红了脸和耳朵。
一日,几人?聚在流岐山城内一家酒楼喝酒。
秦冬霖姗姗来?迟。
伍斐上下打?量他一眼,啥话没说,先将一杯烈酒推到他跟前,才道:“大忙人?又来?迟了,我们几个想见一见你,可算是难上加难。”
“天天在议政殿见,还不?够?”秦冬霖入座,面不?改色地将精巧的酒杯往外挪了挪,话说得格外绝情:“不?喝。”
“秦冬霖你扫不?扫兴?”伍斐劝酒的功夫一流,当即抚着鼻脊道:“和我们几个喝,没别?的乱七八糟的人?作陪,小十?脾气好,不?会?和你生气。”
秦冬霖勾了下唇,似笑非笑地道:“她脾气好?这话在三千年前,可没听你说过。”
伍斐啧的一声,道:“今时不?同往日。”
秦冬霖长指在桌边敲了一下,心想,哪是什么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过是将那些不?开?心都藏进了心底。
“行,我们魔君大人?现在是一不?沾酒二不?沾人?,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清冷自律,谁都劝不?来?。”伍叡拍了下堂兄的肩,又看向秦冬霖,问?:“怎么没将湫十?姑娘带出来?。”
“这种地方,她不?爱来?。”秦冬霖才伸了筷,便觉索然无味,他意兴阑珊地抵着桌椅,身体?朝后仰了下,想起出来?时,宋湫十?裹在被子?里那张小小的脸。
才出来?,就又想回去了。
一顿酒下来?,许是气氛不?错,不?止伍斐,就连宋昀诃也喝多了。他搭着秦冬霖的肩,面色有些红,半醉半醒,模样是难得的颓唐,说出来?的话语,更?像是某种悲从心起的哽咽:“你要照顾好小十?。”
一句话,他反反复复说了五六遍,翻来?覆去,颠三倒四。
秦冬霖闻着他满身的酒气,额心隐忍地跳了跳,才要开?口,就见宋昀诃重重地摁了下他的肩,道:“……她现在只愿意亲近你。”
四目相对,秦冬霖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无比清楚,宋昀诃的话是什么意思。
湫十?不?怪他们,却依旧打?心底排斥着跟人?接近,更?多时候,她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兽,一点微不?足道的变化都能让她将探出的脑袋又缩回去。宋昀诃等人?,赫然在外人?之列。
她依旧不?提从前,不?提那些受过的委屈,可秦冬霖知道,那句“他们都欺负我”里,藏着怎样的崩溃和无助。
所有的闭口不?言,因为?从未遗忘。
眨眼又是一年春至,万物复苏。魔宫内,庭院里吐露芬芳,湫十?和沛遗默契地撒下花种。
阳光在地面上撒下一层碎金,秦冬霖坐在石桌边听长廷汇报流岐山近期或大或小的事宜,听着听着,眼神就不?自觉往东边的长廊边飘。长廷一看,了然,没过多久便识趣地起身离开?。
秦冬霖踱步到长廊后,看着一人?一蛇头抵着头,肩挨着肩靠在一起,模样都挺严肃,不?知在争论些什么。没过多久,湫十?突然伸手拍了沛遗光溜溜的蛇脑袋一下。
沛遗被打?懵了,那条碧绿的蛇尾弓起来?。
秦冬霖适时出现,他握着湫十?的手,无比自然地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低声问?:“怎么了?”
树影斑驳,她乌黑的瞳仁里亮晶晶的闪着一片,像是缀着细碎的光,生动而鲜活,她闷闷地道:“沛遗说要把我的红叶树拔了种云香草。”
那声调,怎么听都带着委屈的意味。
沛遗的声音更?委屈:“她打?我。”
这女人?之前说话都细声细气的,现在居然开?始动手打?人?了。
湫十?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又默默地止住了话音。
秦冬霖失笑。
那“啪”的一声,听着清脆,可在宋湫十?眼里,确实算不?上打?,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她从前,就爱这么闹,总是时不?时拍一下他的手背,以示提醒或不?满。
这种情不?自禁的小动作,隔了三千年的时光,再一次回到了她身上。
又过了几天,深夜,窗牖半开?,一地月光如水纹般铺在地上,秦冬霖第三次将宋湫十?偷偷伸出来?的手摁回被子?里。她在睡梦中蹙起了眉尖,极不?耐烦地躲开?了他的手,而后拉着被子?蒙住头,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
秦冬霖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从胸膛里生出一种无声而汹涌的情绪。
隔了好久,他将被子?往下拉了些,凑过去用下颌浅浅地摩挲她的发?顶,一下轻一下重,呼吸声浅而压抑。
他点了点她的额心,音色清冽:“宋湫十?。”
“我是不?是,快把你养回来?了?”
==九月十?五,是秦冬霖的生辰。
那天秋风正好,霜红满地,湫十?窝在秦冬霖的怀里,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抬头问?他:“你说,若真有来?世,或者?我们真回到了过去,会?怎样?”
秦冬霖亲了亲她的耳尖,看着她心血来?潮问?过之后就跟沛遗闹到一起。
若真能重来?。
他会?让太?阳一直住在天上。
他会?待她,千般,万般好。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