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安国公夫人让两位嬷嬷都坐下来。
“殿下的这一胎,”她斟酌了下用词,尽量让声音平缓些,“是个工具。”
两位嬷嬷的脸,瞬间一白。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中,依旧不动声色。
“未婚先孕,自是殿下的不是,也是我们当长辈的,没有教好她、管好她,我们认,”安国公夫人道,“可她就是个工具。
二殿下以此毁了与秦大姑娘的婚约。
秦家那儿,我看也是顺水推舟,借着这一胎,顺势把婚事作罢。
顺妃娘娘指着这一胎能重振旗鼓,当然也会有其他人不希望娘娘东山再起,视殿下腹中胎儿为眼中钉。
那日徐公公来我们府中,话里话外那意思,我也说不定到底是受了什么指使。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围着那肚子转,想作各种文章。”
听到这儿,两位嬷嬷略松了一口气。
原是指的那些……
没成想,安国公夫人下一句话,直直扇在了她们脸上。
“可我没想到的是,连太后娘娘都能狠起心肠,为了诛杀妖道,也拿殿下与孩子当工具,”她静静看着两位嬷嬷,“两位当真是辛苦了。”
郑嬷嬷看了眼乌嬷嬷。
乌嬷嬷的唇角颤个不停,道:“国公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断没有那种事情……”
回应她的,是安国公夫人的大礼。
安国公夫人站起身来,对着两人,深深福下身去,几乎全蹲下了。
她哽咽着道:“我知道,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嬷嬷们是慈宁宫的嬷嬷,上头交代了什么,就必须得做什么,我都理解。
我更明白,若非嬷嬷们手下留情,我今儿见着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了。
嬷嬷们给留了一个口气,赌她们造化,已经是两位能做到的最大的仁慈了。
我心里都有数,这份恩情,我永远记着。
这儿没有其他人,嬷嬷们受我这份礼,出了门去,这事儿再不提一字,免得传出去,害了你们。
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话说到这份上,郑嬷嬷让也不是,不让更不是。
而乌嬷嬷,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无声痛哭起来。
都说宫里人心狠手辣,但她也不想随意夺人性命。
正如安国公夫人所说的,皇太后既吩咐了,她不做不行。
可她又实在下不了那狠手……
安国公夫人迟迟没有起身。
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拳,指甲掐入手心。
嬷嬷们的反应,给了她最真实的答案。
如果她上来就咄咄逼人、强势追问,那她不止得不到答案,还极有可能让皇太后知情,真正把自家放在了危机处。
如此以退为进,才让嬷嬷们放松警惕,且双方自成联盟,不用担心她们把事情捅给皇太后。
之前在产室,观两位嬷嬷神情,安国公夫人就有了这个猜测。
眼下,是真真切切得了证明。
皇太后为诛杀邓国师,拿舒儿的肚子做文章。
而皇太后那么着急出手,是因为永宁侯他们已经拿下西州城,随时会起兵清君侧。
身处局中,自然是谁都可能是棋子。
舒儿那个状况,逃脱不了当弃子的命运。
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没有人说过,孙女被当了棋子,她就不能反击了。
在永宁侯府逃出京城之时,她选择站在那未曾谋面的先太子遗孤的那一边,瞒下西四胡同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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