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防护服后,他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进了遗体修复间,里面人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眼睛最漂亮那个他就不认识,有人叫她小商,也有人叫她领领。
“你就是新来的小李?”
她个子挺高,戴着口罩,只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透亮的眼睛,眼尾有弧度小小的内双,是很灵秀有神的一双眼。
她声音甜甜的,有点软,好听得让小李都忘了发抖。
小李腼腆地点头。
她说:“你好呀。”
她一笑,眼睛弯了半弯,带着很要命的无辜感。
小李很紧张,结巴了一下:“你、你好。”
今天下午他还后悔学了殡仪这个专业,突然就释怀了。
只见商领领戴着乳胶手套,把尸体腹腔内的体液抽出来,然后拿起连接着装了福尔马林管子的大长针,往往生者的心脏注射防腐液,一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她垂着眼皮,睫毛都没动一下。
注射到一半,她回头:“可以帮我拿一下工具箱吗?”
小李看见了她抽出来的体液,还有掀开棉布后的尸体。
他一下没忍住:“呕……”
他来之前,听师父老裴说,这位死者是交通事故的罹难者,面部被车轮严重破坏。
他才因为漂亮姑娘得到了短暂的释怀,现实就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呕……”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遗体整容这个行业。
他隔着口罩捂住嘴,把酸水咽回去。
商领领面不改色,没有停下手上的事,问他:“看不了吗?”
只是还没适应,小李摇头:“没、没有。”
她好像脾气很好,温声细语地说:“你可以先出去,等吐完了再进来。”
小李也不想留下来添麻烦,说了声抱歉,跑了出去。
外面没有椅子,他随便找了个推尸体的车子靠一下,这时,一瓶水递过来。
“给。”
是老冯,馆里的人都这么叫他,但老冯不老,就业不到两年。
小李接过水:“谢谢。”他拧开,喝了一口。
老冯拍了拍他的肩,拿出职场前辈的风范:“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老冯已经见过世面了,很淡定,“这种程度的还算轻的,至少没有很重的味道。”
小李心不在焉,眼睛飘到了修复间:“她是这次修复的主负责人吗?”
“你说领领?”老冯嗯了声,语气不无佩服,“一般难度比较大的遗体整容都是她来做。”
他们都是馆里的遗体整容师,也有人称他们为入殓师,或者葬仪师,平时的工作都有分工,之前有家属闹过,不仅分工,还分男女,有的负责防腐,有的负责清洗,有的负责穿衣,还有负责化妆和修复的。
商领领主要做遗体修复,偶尔也化妆。
小李想到了老裴,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了:“她看上去好年轻。”
老冯挑了个眉:“不止年轻,还漂亮呢。”
看得出来,即便她戴了口罩。
小李心想,她大概就是老裴招聘时跟他提过的“馆花”,他绝对不是因为馆花才来的,是因为对职业的热爱。
“呕……”
小李又想吐了。
整容区往右走,是守灵厅,现在不少家属会把灵堂设在殡仪馆,这样既能用冰棺保存,也能缅怀逝者。
今天是农历月中,圆月高挂。正逢十月金秋,晚上天凉,门口有个年轻的男孩子,卫衣帽子兜头戴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在和人通话。
“哥,你到了没?”
男孩顶多二十出头,脸很小,三庭五眼的,样貌比女孩子还标致,不过他烫了个羊毛卷的渣男头,稍稍把皮相里带的幼齿感压下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明显的倦意:“在找停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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