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日月将息
碧海沉沉一彗星,长天划过半空明。
奚齐的一生,恍若如昙花,弹指即谢,却有刹那芳华。
观斩的人群,热血沸腾,摩肩擦踵间,呼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监斩官是穿着红色披风的内侍官,脸色冰冷,三角眼扫视了众人,脸上似笑非笑,睥睨地看了眼奚齐,展开手中的诏书,宣读道:
奚齐,系永嘉叛臣,拥兵自重,阴蓄谋反,斩不赦!钦此。
读罢,监斩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两名甲士如狼似虎,将奚齐拖到人群前面。霁倪心脏狂跳,但却强装镇定,努力想表现出成熟气度,仿佛眼前一切早已生死看淡,司空见惯。
微风吹过奚齐乱糟糟的头发,他扭脸看向天空,眼中没有丝毫恐惧,仿佛雄鹰,渴望天空的自由,自己的一生,更像冰原狼,坚信弱肉强食,信仰力量,渴望草原的奔放。
监斩官神情肃穆,鬓角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他鬓角斑白,看起来有些苍老,三角眼重的眼瞳严厉无情,谁能想象,他也曾在风雪夜里端坐炉前,与眼前即将被斩首的奚齐畅谈人生,两人曾经为执友,如今却一人为阶下囚,而作为监斩官的他,已经摘下朋友的面罩,戴上监斩官的面具,让人唏嘘。
清晨的寒意里,霁倪听到有人评价着奚齐,却没有半句中肯的评价,没人提及奚齐足以标榜青史的功绩,竟然众口一词,称其叛臣,造反之人,嗜杀的恶魔,更没有人提及监斩官冥鸿卖友求生,人们更愿意落井下石。
片刻之后,冥鸿下令,两名甲士将衣衫褴褛的奚齐拖到空地中央的金丝楠木桩前,将头硬是按在漆黑的硬木上。
冥鸿扯掉披风,跨步上前,从腰间抽出宝剑,剑名“问天”,剑身身宽过掌,立起来比霁倪还高。剑刃乃是用北冥玄铁锻造而成,传说受过麒麟之血加持,颜色暗如墨染,由武封国铸剑大师忧天坠所铸,相传铸成之日,天降红雨,忧天坠持剑问天,此意为何。
冥鸿双手擎剑,站在奚齐身侧,双唇轻动,以微弱声音说道: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河山。
身既殁矣,归葬大川。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乐兮何所伤。魂兮归来,莫恋他乡。
身既没矣,归葬南瞻。风何肃肃,水何宕宕。天为庐兮地为床。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黄黄。息干戈兮刀剑藏。魂兮归来,永守亲族。”语毕,他将巨剑高举过头。
霁倪猛的攥紧拳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剑光闪动,剑气如虹,问天巨剑一挥,利落地砍下奚齐首级。
人头滚落,鲜血溅洒在雪地上,殷红葡萄美酿,直溅出三丈,恰有一滴不偏不倚,落在在霁倪的眉心,人群中一阵欢呼雀跃,差点就要弹冠相庆了,他们根本不管斩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比他们地位高的人,心中便有种莫名的满足。
霁倪并没有擦掉眉心处的血,任凭它冰冷如霜,慢慢渗入眉心,目不转睛地直视血迹,只见金丝楠木庄旁的白雪饥渴地啜饮鲜血,在人们的注视下迅速染成暗红。
冷风已停,暖阳高照,霁倪踏上了漫漫长路,身上毫无暖意,即便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却似乎愈加让他寒冷,他转过身看了眼气势恢宏的雪窦城,眼中满是仇恨,心中默默重复着母亲教他的“杀戮之誓”:永嘉叛臣之后在此立誓,我要让武封陆沉、衣冠屠戮、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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