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夜将至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话说枯荣。
“人是会变的,”偶然间发现自己鬓角有了白发的永诺,感叹着人生一瞬,少女青丝变白发,怔怔地站在忘川别业的巨楠前,蓦然心想,“尤其是在那个位置呆久了的人,更容易改变。”
永嘉四年,幽王铁血入宫,继承大统,执政前期,内忧外患,励精图治,扫清了永嘉余孽,赶走了西境入侵的豺狼,稳住了南方诸国的蠢蠢欲动,用文臣的话,可谓“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但十年打磨,幽王锋芒尽毁,贪于享受和娱乐而耽于朝政,亲小人远贤臣,志得意满,陶醉在前期的盛世中不能自拔,思想松懈,耳软喜谗言,前后判若两人。
曾经的宠爱,如今似潮水退去,恩荣不显,永诺看着幽王亲自为他寻来的巨楠,想着从前的卿卿我我,幽王曾说:“巨楠树下好成仙。”愿意与她坐神仙眷侣,难噎的誓言在耳,忘川别业前人烟稀少,显得宫殿和楼宇格外空旷和寂寥,院墙边的树上开出鲜艳的花朵,由于无人欣赏,只能静静的绽放着。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永诺身穿白狐裘,看着漫天雪花,情难自已地伸手抚摸着巨楠,仿佛摸着爱人的脸庞,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她心中顿感哀怨凄婉,夹杂着忧伤、愤懑,寂寞、冷落、白头、闲话占据了她全部的内心世界的情感,她还惦记着幽王能够重新眷顾她,希望自己能得到幽王的宠爱,所有的期待,都汇聚成一句话:此恨绵绵无绝期。
永诺出身于东莱王朝的名门望族,自小在剑河河畔的建安城长大。剑河是莽河的支流,她的家乡人杰地灵,高大的红木树影撞入溪涧,百灵鸟在栖隐的林间巢穴里引吭高歌,空气四处弥漫着百花馨香。
雪窦城则是一番气象,冰雪连天,千里冰封,雪泥鸿爪,鸿鳞鲜便,是个不折不扣的阴暗原始之地,昏暝宫殿巍然独立其间,城内万年古木横亘四周,散发出潮湿和腐败的气味。
武封不生红木,树林由披戴灰绿松针的铁树、壮实的橡树,以及与王朝同样苍老的丹棘所组成。
忘川别业庭院内,永诺靠在巨楠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陷入沉思。
忘川别业是永诺恩宠隆异之时,幽王为了讨她的欢喜,特意建造的,庭院前面种着碧绿的梧桐,四周排列着奇石,园中有小桥流水,亭榭楼阁,颇有东莱王朝的样子,幽王称之为“小东莱”,幽王曾笑称“推窗见东莱”,以宽慰永诺思乡之痛。
曾经枝繁叶茂的巨楠树,随着长夜将近,树皮灰白如骨,树叶落尽,沧桑不语。树干上刻了个巴掌大小的神秘符咒,繁琐而神秘,符咒最上面是三眼形状,符咒其余部分龙飞凤舞,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
巨楠旁滩池水,名作永生池,澄莹仿佛少女之眼,即便凛冬时期,也会终年喷涌翠绿色的泉水,水深丈余,清晰可见池底光滑的鹅卵石,鱼儿欢快跳跃,偶尔在湖面滑出一道道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神秘的光芒,令有人赏心悦目。
巨楠取自王朝北部的古月氏,据说是它之长寿,与天地同生,至少比修缮了上千年的雪窦城要古老,传说它曾经目睹古月氏首位君王登上冰封王座,倘若传说属实,它们也见证了古月氏的兴亡,传说树上的符咒是上古时期,神魔大战之时,有仙神刻上去屠魔之用。
南方的巨楠早在千年前便遭砍伐焚烧殆尽,只在穿过西境雪漠,鸳鸯城内残存几株,传说有凶悍的半人半鬼的竫人静静地看守。
就在永诺神迷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声音好似踩碎了玉珠,惊醒了永诺,她扭过脸,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雄伟如山,脸带紫金,虎目剑眉,骨骼粗壮的中年男人,正向微笑着向她踱步而来。
“君上,臣妾失礼了。”永诺见幽王缓缓走到自己身边,忙别过脸,抹去泪痕,强颜欢笑之态,幽王看在眼中,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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