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十二青鸾金步摇,丁午,九彩琉璃如意珠,下注,开始。”
三人刚进楚河汉界,便被一句刻意拖长声调的话刺到,那声音从正中过分安静的人群里传来,叶凌远只是皱了皱眉,云裳则赶紧捂住了耳朵,难以理解明府这奇怪的选人。
“听说因为来楚河汉界的多是达官贵族,赌局的唱宝人便多是专门从宫中请来的大太监。”
老梁头见小姑娘又娇气了,怕她一个不顺心跑出去,忙解释道。
云裳虽脸色仍不好,却并没多说什么。
他们行走在宽敞的屋子里,金色的地砖反射着屋顶数以万计的红烛灯架映下的光芒,照射得整间屋子都氤氲在或金或银的光芒下,如同戴着面纱的天竺舞女在你面前扭动腰肢,妩媚动人,却又神秘高远,让人看不分明。
空气中混合着酒与茶的香味,汾酒、女儿红、竹叶青甚至西域的葡萄酒……酒香醉人,引诱着人们不自主地身子前倾,闭双眼去嗅那香味,雨前龙井、碧螺春、信阳毛尖、蒙顶甘露……茶香清心,仿佛在身子坠地前及时浇了一盆山间泉水,让人带着睫毛的水珠慢慢睁眼,隔着水雾朦胧看这世界,更加地不分明。
三个人沉默看这一切走马观花似地掠过,不约而同地升起一股厌恶感。
奢靡,华贵,高雅,别致……都不足以形容这儿,存在于此的只有欲望,最原始的欲望,它勾引着每个人,又推开了每个人,让所有人为它疯狂痴迷,它就像这世最聪明的宠妾,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让任何男子为它赴汤蹈火,牺牲一切甚至是生命。
它是最美好的,却也是最危险的。
这里的每个人,非富即贵,他们或许追求极致的富丽堂皇,或许欣赏文人雅士之风,而楚河汉界,奇异地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揉杂在一起,又以没有人能拒绝的欲望做底。
怪不得景乐赌坊会日进斗金,光是这楚河汉界便不知赚取多少了。
“青鸾步摇胜,大将是否出阵?”
那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又一次挑战三个人的极限,云裳眉间的戾气越来越重,叶凌远看着,连忙把她拉到一旁,轻声道:“别冲动。”
她不说话,只是冷笑。
无论在天宫还是圣女宫,书圣女都是横行的小霸王,什么时候需要去忍受这样让她不爽的东西,可是……这毕竟是人间,罢了,待会有得他们受的。
她冷冷笑着,眸中寒光让叶凌远隐隐不安,生怕云裳捅出什么篓子来,到时纵是她武艺超群,得罪了这一帮人,往后也不会好过。
“罢了,方兄阵下能人奇世颇多,江某人甘拜下风。”
一句恭恭敬敬的话,声调比之前正常太多。
人群“轰”的一下散开,整齐有序地让出一条道,一人摇着折扇走出,神态悠然,步伐潇洒,可跟在他身后的六个人却灰头土脸,一个个低头躬腰,脸渐渐布满了恐惧。
江郎输了,回去有得他们受了!
当先那人走了几步才发现此刻站在角落的人,云裳被叶凌远堪堪挡住没露出身形,那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呀!我今天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看见……那位大名鼎鼎的叶公子了?”
说罢他摇了两下折扇,一副享受的样子,声音不大,却字正腔圆,回荡在三层高的厅堂里。
始终井井有序的人群在这句话后骚动了,他们一个个回过头看向这边,在确认果然是叶凌远后满脸的厌弃,有的还能勉强忍住不发声,有的却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埋怨着景乐赌坊怎么会让这人进来,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站在叶凌远身后的云裳,顿时就盯着不放了。
可没有一个人,看见云裳愈发黑沉的瞳孔中一点一点迸发出来的杀气,在空中电光火石般打了个转,又钻回她眼里,化为春水笑意。
“各位,我们是来参赌的,方才听到什么甲巳、丁午的,不知道是什么,还想请教一下。”
云裳笑着走出来,拱手间把铭牌露了出来让众人看见。
此时的她褪去锋芒,恭敬有礼,反倒让一群惊讶她美貌的人更看低了去,只当她是哪个破落家族的小姐,跑到这儿,来赌一把,谋个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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