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昌五年,正月十五。
这日是元宵,一大早,牟珠便亲手为江春蒸了面茧,在馅里放了写着官品的纸签,以占卜今年的官位高低
江春连吃了两个,纸签上都写着“连升三转任京官”,因此非常开怀。
他当然知道牟珠很可能在所有面茧里都是放着同样的纸签,但过节嘛,就是讨个吉利。
又不是房言楷那种凡事较真的呆子,怎会拒绝一个好彩头呢?
吃过早食,江春拈着纸签,并不急着去前衙。如今连幕僚詹纲都走了,他自是懒得处理县务,年节到现在,只准备了要办一场灯节之事。
“李非瑜还未从筠连州回来?”
“每日开口只问他。”牟珠道:“你若这般挂念他,当初叫你招他当亲女婿,半点力也不肯使。”
江春摆了摆手,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深知跟妇人讲这些无益,说女儿难看、人家没看上吧,回头这妇人又要念叨“女儿丑难道是我的错吗?”那后宅就鸡犬不宁了。
“你不懂啊,我很担心李非瑜闹出事端来。”
“还能闹怎样的事端?姓邬的都杀到县境了,说到哪都是我们有理,李县尉处置也妥当。”
“在省治之地是妥当,在羁縻筠连州可就是难说了,那些南夷多刁蛮啊。”
牟珠懒得听这些,道:“我看,李县尉今日或许会回来。”
“你怎知道?我找韩竟之打听,他半点口风不透。”
牟珠笑了笑,道:“我看巧儿的眼神就知道。”
江春长舒一口气,道:“那看来事情是平了……房正书当我看不出来,李非瑜此去筠连,必是去占邬通的盐场了,这么大一块肥肉,那些南夷一定是要抢的。”
“人家有兵呢。”
“就是他有兵,我才生怕起了冲突。”江春道:“他若带兵回来了,才说明真震慑住了那些南夷……”
话到这里,有仆婢过来禀道:“阿郎,外边有人来,只称是严家盐行的管事,说是街上的花灯已挂好了。”
“待我换身衣服,亲自见他。”江春抚须大悦,抬起胳膊让牟珠给自己更衣。
“也真是的,总想着办这灯会。”
“你不懂,此乃与民同乐,我马上要升迁,不缺政绩,在意的是百姓如何看我。”江春叹道:“李非瑜、房正书皆古板人……往后很多年,庆符百姓回想平生乐事,也只有江县令离任前这场元宵灯会了。”
牟珠讥笑道:“却不知那严云云为何捐钱替你办灯会。”
也就是当着牟珠,江春才笑道:“自然是因尹家那案子了。”
“哼,你偏袒那女人。”
江春道:“尹济亲手画的押,真金白银收了严家五千贯。说是强买强卖,却一点证据拿不出,我能办这案子吗?你到外面去听听,街上哪个不夸严家卖盐公道,哪个不骂尹家。”
“官盐卖的比私盐还便宜,真是活见鬼了。”
“是啊。”江春也感慨道:“盐税都不止这个价,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样稀奇事。且看吧,等这批官盐卖上一年,尹家连在庆符立足都难,还敢上告,本县判他个调戏民女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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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荻从窗缝看了一眼,道:“那人是你姑姑派来的吗?”
“嗯?”韩巧儿回头看了一眼,道:“是,给姑姑做事的骆掌柜。”
她有些困兮兮的样子,因听韩承绪说了李瑕元宵节会回来,高兴得昨夜没睡好。拿了几本书放在案上,趴在上面,眯着眼打瞌睡。
江荻“哦”了一声,又道:“女子能打理那么大的生意,好厉害啊。我们可以去找你姑姑玩吗?”
“义父不让你出门啊。”韩巧儿嘀咕道,“你被禁足了。”
“说到这个,到底是谁和父亲告状的?”江荻道:“我不过去阮婆家里几次,哪知道那哑女就是全真教派来的刺客,‘她’一点都不像男的。”
韩巧儿没说话,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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