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瑕眼里,如果一个人什么宗教都信,那等于什么都不信,不是宗教徒,而是政治家。
当然,换成是李瑕,如果有朝一日能征服大理了,也不敢公然藐视佛法。这是为政者应有的素养。
重要的是,如今这个蒙古统治下的大理国,各寺庙香火并不减当年。大理国别处没有粮草物资,寺庙里却是有的。
而且寺庙也很多,所谓“伽蓝殿阁三千堂,般若宫室八百处”,皆可成为沿途补给。
……
这日,高明月听完李瑕与高长寿的谈话,她虽没多说什么,眼神里不由有了忧色。
李瑕看出来了,他知道她是担心佛祖怪罪。
而以李瑕的情商,倒不至于说出“是你堂兄高琼告诉我寺庙里有粮”这样的话。等到两人单独相处了,他才问道:“明月是在担心吗?”
“嗯,我很担心你。”高明月低声应了,伸手探到李瑕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护身符。
这是两人除牵手之外,她少有的主动肢体接触。
“你总是经历凶险,也许真是佛祖保佑才能平安无事,如今却要这般不敬,万一不再被庇佑……”
李瑕的手覆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道:“你不必担心,我敬佛是在心里的。”
“我不是想反对你,只是……希望你平安。”
“我知道。”李瑕道:“我们是扮成蒙军去寺庙抢粮,反正也先在我们手上。以免大理的百姓们对我们产生怨恨。”
“那……佛祖还是会知道的。”
“我们只取粮草,不动佛祖的塑像,就算是借的。”
高明月有些无奈,道:“其实我以前也没那么信佛……是担心你,才求的这个护身符。”
“嗯。”
高明月转头瞄了李瑕一眼,有些担心他不高兴,低声问道:“是不是我不要问太多比较好?你会不会烦我啊?”
“不会烦你。其实,几个佰将都在质疑我这个决定。只是我懒得哄他们罢了。”
“嗯?”
“要打穿大理、北上灵关道,此事确实过于疯狂,有不安都是难免的。”李瑕道:“另外,这次出来得急,是我该先与你说清楚我这么做的理由、计划。”
高明月不由笑了笑,因为他说的只哄她而有些满足。
接着她又想到自己实在是太不虔诚了,心想应该多诵佛念经,求佛祖原谅李瑕迫于无奈借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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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说得轻描淡写,但事实上,他麾下几个佰将确实十分反对他这次的决意。
本来可以安安全全地回庆符了,却要绕一个大圈走敌境,心里不愿意当然是难免的。
但因李瑕平素就颇有威严,又接连都是小胜,几个佰将们虽有不同意见,却还是老实听话。
而远隔千里,蒲择之做的决定才叫真正的“力排众议”,被部下视为“独断专行”。
今年的形势是,纽璘率上万蒙军攻打重庆府。
而蒲择之在这紧要关头却决意不守重庆,集兵去打剑门关。
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认为蒲择之这是在弄险,置川蜀防御于不顾,一心只有功业。
这一战还未开始,蒲择之就知道,若一心孤行,万一战败,所有的后果都需要他的承担,他的仕途也将毁于一旦。
但他还是做了决意。
就让纽璘去打重庆府,他要奇袭剑门关、收复成都。就看看他与纽璘谁更快谁更坚决。
死守川蜀固然稳妥,但按部就班的防御救不了大宋。
必须打破兵法常理寻找奇迹,那就必须有向死而生的勇气,敢为常人不敢为之事,才有破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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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南一北,李瑕与蒲择之作出了类似的选择,也许是巧合,也许他们都有些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