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问道:“蒲帅之意,还是调我到重庆府。”
“不,伯父说,若非瑜有能耐,可试着调到嘉定府,牵制成都蒙军。”
“蒲帅只有这一句交代?”
“是啊。”蒲帷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会,还是实话实说,道:“事实上,伯父已不太指挥得了川中兵马。”
李瑕闻言不由诧异。
他并非没有预料,在鄂州时,贾似道便说过,朝廷要动蒲择之。
李瑕回庆符后,借着成亲送请柬之际,也将这个消息传信给蒲择之。
但他确实没想到,会是在战事这么吃紧的关头就有动作。
蒲帷思来想去,认为蒲择之虽没直说,但派自己过来,还是有些事想告诉李瑕。遂不隐瞒,继续说起来。
“局势不太好啊。你上次传给伯父的信,他看了,朝廷果然已不信任他。只是临战不宜贬帅,暂时未罢免伯父。但,朝廷已命吕文德为保康军节度使、四川制置副使、知重庆府。”
“吕文德?”李瑕又吃一惊,问道:“那播州如何防御?阿术可是领兵自西南北上了。”
蒲帷苦笑,道:“整个大宋只有一个吕文德,自是何处吃紧,调往何处。”
李瑕只觉从老君山回了叙州之后,听到的每一个消息都让人浑身难受。
他突然意识到,这只怕与自己告知贾似道那句“忽必烈要杀蒙哥”有关。
派吕文德来抢功吗?
蒲帷显然是为蒲择之委屈的,道:“吕文德虽还未到,但这任命一下,川蜀哪个将士不知伯父已失势?岂还肯听命于伯父?”
这便是在这大宋朝为官,靠山比功劳重要的体现。
同样经历了成都一战,蒲择之饱受猜忌;李瑕擅自行动,最后反而升了官。
“朝廷知道蒙哥亲征了吗?”李瑕问道。
“伯父也不确定官家是否知道,但中枢重臣们,如贾似道、丁大全必已早早知晓。”
李瑕有些愧疚。
但他也明白,蒲择之不被信任,根由还是蜀人不得为蜀帅。
除了成都一战功亏一篑。另一方面是,与蒙哥这一战,蒲择之不论是胜是败,朝廷都会更加不放心,不如早些换帅偏偏又换不了。
与其说贾似道、丁大全在对付蒲择之,不如说他们是在为官家先把隐患去除。
这一番操作让人头皮发麻,但仔细一想,却又有理有据?
“这局势。”李瑕摇了摇头。
“局势?”蒲帷道:“蒙军已连破苦竹隘、长宁山、大获城伯父心疾如焚,却无力扭转,已气病了。”
“大获城”
李瑕已顾不得惊讶,迅速翻出地图。
苍溪大获城,在嘉陵江中段。
若说蒙哥的第一个战略目的地是合州、重庆,如今竟已走过了一半的路?
自己还在这有条不紊准备着反攻成都,蒙哥却已势如破竹。
若这个蒙古大汗未死,至今所有的谋划瞬间便要满盘皆输。
“苦竹隘怎么破的我知道,击败纽璘之后,我俘虏了一些蒙军。但长宁山、大获城”
蒲帷先是指了指长宁山。
“蒙军攻下苦竹隘后,马上驱兵长宁山鹅顶堡,此处守将是王佐将军、徐昕将军,彼时仅余二百兵力,据山而守,奋力拼杀,使蒙军折损甚众。不想,苍溪知县王仲献了鹅顶堡出降。王佐将军见山城失守,自刎殉国,徐昕将军等四十六人被俘,不屈殉难。”
川中每一个失守的山城几乎都是这种情况。
壮志守城的英雄很多,但总是有人献城投降。
蒲帷又指了指大获城,道:“之后,蒙军攻大获城,王仲又去劝降大获城守将杨大渊,杨大渊怒而杀王仲。”
李瑕听他称王佐为“将军”,对杨大渊却指名道姓,已隐约猜到了后续。
“但大获城还是丢了?”
“是,杨大渊虽杀王仲,但后来抵不过蒙军攻事,还是献城投降了”
李瑕的目光久久不能在地图上移开。
蒙哥的势如破竹,像是在督促着他,逼着他不能继续在叙州休整,必须要更快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