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后院。
“高姐姐,找到成例了。”
韩巧儿这般说了一句,捧着一本书,脆生生念起来。
“孝宗皇帝乾道八年,召颁武举之法于四川,令四路帅臣、宪漕、知州军监、钤辖、路分及寄居侍从以上,每举各保一员,而兴元府、利、阆、金、洋、阶、成、西和、凤州各保三员,较其艺能,命之以官而任使之。”
高明月看了一眼,先是拿出一张图纸,核对了这些官名、地名,提笔标注好。
这是她给李瑕整理的各种资料,她最知道李瑕的习惯,不喜看那些繁琐的文字,喜欢用图纸记资料,以一目了然。
之后,她拿出稿纸,提笔开始拟奏疏。
案上还摆着李瑕给的一份名单,是他近期要举荐的一批低阶武职,从指挥到副统制数十人。
说起来是简单的事,但写在奏折上却有极多需注意的。
如何措词、如何不让朝廷怀疑是在军中安插私人、如何显得恭谨
余玠为何引起朝廷猜忌?
仅仅就只因为“凡有奏疏,词气不谨。”
要罢免一个蜀帅,这就够了。
都不需太多的罪名,态度不够恭敬,管你功劳再大,身死抄家而已。
这方面,吕文德是个反例,世人说他跋扈确是冤枉他了,连官家都评他“素负忠赤”,恭谨、赤诚。
李瑕则像余玠,傲上而不矜下,为帅之大忌。
他对写奏折的行文是满不在乎的态度,会了一句“顿首再拜”,每次都是“顿首再拜”,看着便觉敷衍。
李瑕亦没心思学这些,因此奏疏如今已全交由高明月拟笔。
高明月便细腻了太多,每奏事,先找成例,以示对朝廷陈纲旧例之敬畏
这篇奏疏拟好,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放在一边。
韩巧儿探头一看,夸道:“高姐姐字好漂亮啊,回头李哥哥一抄,字又是杀气冲冲。”
“就你嘴甜,我们来拟下一封吧,是讨要金银铜钱吗?”
“嗯嗯,爹说,不可说是用来养兵,朝廷断定近来不会有战事,得说是安抚百姓,因为朝廷被淮西之败吓到了”
韩巧儿说到这里,把上次讨钱不成的回函拿出来,很是不爽地嘟囔道:“老不给钱,真小气。”
“我们先把整个川蜀各年的赋税列出来吧”
她们于是开始翻书,韩巧儿很快便打了个哈欠,抱着高明月旳腰,把头倚过去。
“高姐姐,我们的芦荟丸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呀?”
“等我把这些奏疏拟完好不好?你先把成例找出来。”
韩巧儿最喜欢高明月这份温柔,自自在在又磨叽了一会,问道:“明日我们又要招待女眷吗?”
韩巧儿不喜欢陪那些官员的女眷吃茶说话,觉得她们很是乏闷。
比如史转运使家的五女儿,每说一句话都是“答夫人”,亏得高姐姐还要一直嘘寒问暖。
那陆知县的夫人就更没意思了,往那一坐,像尊观音菩萨。
“嗯,人家刚到汉中,人生地不熟,这也是在帮你李哥哥做事。”高明月道。
“那好吧,我们得让她们说高姐姐很贤惠很贤惠才行。”
韩巧儿其实也就是这样稍微舒缓一下,又坐起来继续翻书。
她脑子太好用,因此对文牍之事一向是有些懒,也就是为了李瑕才肯这般每日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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