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走、呼啸,也恫吓着宋军,意图拖慢宋军的行军速度,让穿着步人甲的宋军士卒更累,直到体力不支。
如同狼群在观察猎物的弱点。
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渐渐引起了士卒们的不安。
战事未起,步卒已落了下风。
李瑕根本连敌方大阵都还没望到,这里是平野,没有高山可观测战场,或者说秦岭太高,爬不上去。
敌方却已能将他的军阵看得清清楚楚。
李瑕遂下令,让将领们鼓舞士气,告诉士卒们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
渐渐地,中军有歌声响起,激励前锋的重甲兵。
“先取陇西廿四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
歌到最后,七千人齐声大吼。
“银装背嵬打回回啊!”
渐渐的,只剩半日路途了。
李瑕抬起望筒看去,试图判断出廉希宪、刘黑马下一步的命令。
对方应该已意识到能袭扰的机会不多了。
那,要么就在姜水以西决战,因为一旦让宋军占据石家营,刘黑马就会失去整个战略上的优势。
要么率骑兵渡过姜水寻找时机,因为蒙军主力很可能还未完全退出陈仓道,存在被宋军堵截在峡谷里的风险。
思来想去,李瑕并不能判断出对方的选择。
但没关系,无论如何他都愿意奉陪
刘黑马已下令撤出峡谷,正横兵于峡谷外。
他此时若退过姜水,让出石家营,宋军将合汉中、陇西之势;但若不退,在此决战,失骑兵之利,失战场主动。
可以预见,李瑕以势逼来,一场决战不可避免。
“廉公呢?!”
“廉公在炎帝陵上。”
“快!把廉公请下来”
炎帝陵就在陈仓道口不远处,很快有士卒忙牵着马过去,向廉希宪大喊催促。
“廉公,快走吧!再不走宋军要到峡谷前了”
廉希宪恍若未闻,极目望去,远处的宋军军阵如一只小乌龟一般,进军缓慢。
“都说你用兵擅用奇、喜弄险,但分明是极谨慎。换言之,你的奇与险,是另一种谨慎,因为不用奇弄险,你早死了。”
他这般低声自语着,眯起眼,像是想要看清李瑕的相貌。
“我快被你逼到悬崖边了啊。”
局面对他而言,很难。
太难了,这一局棋,起手便慢了太多步,李瑕杀到他视线里的时候,已伏击了汪良臣、攻下了巩昌。
先发制人,后发人制。
但廉希宪没有不甘、埋怨。
他不会找借口说李瑕是趁着他全力对付浑都海之际计算他,眼下更重要的是应对。
没有应对了,必须作个决择
“廉公!”士卒又催促道:“来不及了”
终于,廉希宪翻身上马,策马便沿山道疾驰。
风将他的衣袍吹鼓,他一路奔出峡谷,已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战歌。
“银装背嵬打回回啊!”
竟是已有王师之气。
廉希宪一惊,猛回过头,下了决心。
同时,号角声起,刘黑马也已下达了军令。
“驻师石家营!不许宋军前行半步!”
“全军就地扎营!”
李瑕的军令也传达下去。
他用望筒看到了刘黑马的军阵,心知对方已不愿再退。
那也好,就在这渭水河畔决一死战。
但李瑕不打算进攻,他疲师远来,只打算就地防守。
敌方则是匆匆结束攻打大散关,并未准备好。
夕阳西下。
双方军阵就这般极有默契地对峙下来。
如同两只野兽瞪目而视,磨着爪子,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以一口咬死对方
虽还未交战,李瑕却已体会到了正面决战的好处。
以前一次次偷袭、伏击能带来很多的战果,但始终缺一个东西——
王师之气。
唯有能正面击败强敌一次,才能真正有王师北复中原的气概,才能真正让生活在这片已丢失了一百三十年的土地上的人们心服口服。
伐罪秦中、收复故土,当正面破敌一次。
且已有了这个势
昨日种种,正是“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
那今日起,才是“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