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顺着长江漂流。
于德生趴在小船上,回头望去,早已望不见重庆府城。
重庆该是已经丢了。
快到让人不可思议。
只能说他运气真是好,昨夜因怀念临安繁华,没在马千安排的府署后衙安置,独自到城中寻了一酒家。
待听到城中喧杂声起,赶到府署一看,远远望见张珏领着一队兵士匆匆赶过。
还有人提着马千的头颅……
那一幕,给了于德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张珏才是重庆城中守将。
而马千似乎是一个假冒的夔州路安抚使,手握宁江军、把控重庆府、在军中的威望大权,都如谎言般被一戳就破。
荒唐可笑。
马千苦心经营的防线,仿佛在流沙上搭了一座城垒,坚固而漂亮,但李瑕、张珏根本就没去攻打它,只挖了地基,城垒就陷了。
为何会缺了地基?
“因为这些武夫烂到根子里了!”
于德生感到了愤怒。
他以往怒这大宋文官贪财,故而赌誓愿竟毕生心力助贾似道行公田法。
今则怒这大宋武将怕死,逆贼杀来,竟是人人只知自保,望风而降,敢奋起反抗者寥寥。
没想到,川蜀士兵烂到如此地步,根基烂了,城垒自然一挖就陷。
经此一场大挫败,兵事上再想制衡李瑕,却已是更难了。
连马千父子都不能应付李瑕,如今这蜀中将领,论将才、论威望,又有谁还能直撄其锋?
只能说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心想着这些,于德生自知已无力在蜀中挽回局势。思来想去,还是先还临安请贾似道决断为妥。
忽然,身后有号角声响起。
于德生回头看去,大吃一惊。
只见十余艘大小战船顺江而来。
“张珏竟派如此多人来追杀我?!”
他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让船夫向南岸划去。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竟是与在成都逃亡时一般,只是已更为狼狈……
~~
史炤按着刀站在船头,觉得自己威风凛凛,转头四看,仿佛是在顾盼自雄。
想到自己才十五岁,却已随张珏平定了马千之乱,心里不由得意。
“伯父,我们是去收复涪州吗?”
史进正看着江面上避让开的小船,随口应道:“你别说‘收复’啊,听着好像叛贼攻下了涪州一样,我们只是去把涪州镇住,看有没有不开眼的想随马千叛乱。”
“哦。”史炤道:“对了,张副帅审问了几个马千手下的人,说是这些天有个临安来的先生一起跟着马千。张副帅怎么不下令去把那先生捉起来?”
“捉来做什么?我们是打仗的,又不是衙役。”
“当然是查清楚到底是谁指使马千叛乱的啊。”史炤理所当然道:“这可是大案。”
史进懒得搭理这天真少年。
有些事,连他都心知肚明。
大案个屁。
谁指挥马千叛乱,这有何好查的?
当然是大位上逼死余帅、冤枉蒲帅的昏君……不对,是更昏庸的新君。
至于张副帅哪有空到处去搜查一个读书人?
等哪日到了临安,那些大奸臣还不是一捉一大把?
“伯父?”
“一直吵我做甚?”
“你还没说,为何张副帅不办这大案呢。”
史进一拍史炤的头盔,骂道:“既然答允你从军,就叫‘将军’,军中没有你的伯父。”
“是!”
“没事少听些评书,大案大案,哪有那许多大案。马上要春耕了,张副帅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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