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李瑕对宰执之权的轻蔑让贾似道感到寂寥、挫败。从谢方叔身上,他再次感受到权力的滋味。
都不知有多少人在眼热他的位置。
“献了什么祥瑞?”
“一琴、一鹤、金丹一粒。”
贾似道执起茶杯,淡淡扫了群僚一眼,道:“你们怎么看?”
“诱人主,为声色之好。”
“托名进香,擅进金器,好玩丹剂为人主寿,殊失大臣体统。”
“误国殄民,私入行在,违制擅制,宜重惩……”
贾似道点点头,道:“办吧。”
“平章公,程元凤近日罢相还乡,敢问,是否真允他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等职致仕?”
贾似道沉吟了片刻。
这事本已定下,是给程元凤还乡后留多少体面的问题。
彼此只是政见不合,私怨不算深,程元凤不像吴潜那么没风度、党争败了还乱吠。他本来不想做得太过份。
但,得给李瑕一个交代……
“罢其少保、观文殿大学士之职。”贾似道闭上眼,语气冷冽。
再睁开眼,却又满是自傲与不屑。
“若非程元凤不愿耗费军饷,我半年前便要调吕文德入蜀。因这废物拖累,致川蜀局势如此。”
“正是如此,李逆之祸,因程元凤而极矣。”
终究还是得处置李瑕之事,避是避不过的。
廖莹中上前一步,提醒道:“平章公,江春又上了奏折,以李瑕平定大理之功,请朝廷加赏。”
贾似道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道:“召他来见我,你们都下去……”
~~
江春仰首走过御街,进入枢密院,一路上引得无数官员侧目。
近来朝堂有人赞他为功臣直言,也有人骂他纵容藩镇之患。
无所谓了。
经历了这些事,他已想得很明白,李瑕要不要自立,他都已经被绑死在这艘船上了。
李瑕若自立,自庆符县练巡江手之日起,就已经是他这个县令在包庇、纵容。
到时,第一个以谋逆大罪被论处的便是他江春。
如今保着他性命的恰恰是李瑕那足以自立的实力……
不过,走进那大堂,看向坐上首的贾似道时,江春心里还是有些怯。
虽然李瑕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江春着实没有自信与贾似道面对面交锋,贾似道与按察院那些官员毕竟不同。
年底才被程元凤几句话轻易哄骗了。
慎重应对吧。
“见过平章公。”
贾似道没应,冷冷看着江春。
江春被盯得毛骨悚然,强按下这情绪,道:“不知平章公召我来有何事相询?”
“谈你上的奏折。”
“是,今马千……”
“马千已被李瑕杀了。”
“可罪名未定。”江春也想展示出强硬风范,又道:“擅举兵戈,以下犯乱,此谋逆大罪!然今罪名不定,朝堂议论纷纷,甚至反诬李节帅……”
“休与我来这套,此间仅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
江春才找到那种仗势慷慨而谈的感觉,正要继续滔滔不绝,不想却被贾似道打断,一时愣了一下。
贾似道竟是笑笑,指了指侧边的椅子,吩咐道:“坐。”
江春犹豫片刻,坐下。
贾似道把玩着茶盏,道:“说,李瑕想要什么。”
“李节帅须一个公道……”
“闭嘴,我揽军国重事,没功夫与你这小官闲聊淡扯白费嘴皮,直说。”
江春这才进门不过片刻,已被贾似道连番敲打得晕头转向。
他还未当过高官重臣,不知道高官重臣私议时是否真可以有话直说。
再一想,怪不得李瑕当年任县尉时就是直来直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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