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边井盐量高,挤兑不了。盐价又稳,短短月余,蜀民已对这盐劵十分信任。”
“私盐呢?蜀地的私盐贩子在做什么?尸位素餐不成?”
“平章公也知道,李瑕治下,官盐价本就不高,私盐利小却须铤而走险,少有人贩。”
“那就运大批浙盐入蜀,压低四川盐价。”
“请平章公三思!江南物价沸腾,而四川盐价本低。此举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那就买……”
贾似道话到一半,想到国库尚且支用不足,愤而将手里的盐劵揉成一团用力掷出去。
“给我设法伪造川陕盐券。”
“是……”
贾似道摇了摇头,忽道:“那妖妃到汉中了吧?你说,也许李瑕纵情声色之际,已死在王翠刀下。”
“平章公亦说过,不过是招不费事的闲棋,又何必寄于厚望?”
“烦恼啊,多久没斗蛐蛐了。”贾似道揉揉眉头,道:“继续说正事吧,我打算废十八界会子,由朝廷设发金银关子,群玉以为如何?”
“是否太急了?”廖莹中道:“公田法不过稍见成效,如今便从那些商贾手中收回铸币之权,到时民间凭关子兑不到金银,只恐……”
“打算法。待扫除了军中贪墨之弊,自有银钱保证关子流通,进而稳定物价。”
“是否等公田法落实……”
“等得了吗?”
“请平章公再想想,是否还有更稳妥的办法?”
“群玉啊,是我聘你为幕僚,你能否为我想想是否有别的任何一个办法?”
贾似道话到这里,叹息一声,又道:“发现我们与李逆的根本差别在何处了?川蜀无积弊,连私盐都少。反观江南又如何?如今若再不扫除积弊,如何做皆是徒劳。打算法,已势在必行。”
听得院外有动静传来。
“何事?”
“禀平章公,瑞国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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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仅有贾似道与赵衿谈了很久,忽然,贾似道重重咳了起来。
“程元凤所言,证明舅舅没有骗你……咳咳咳……当夜,正是李瑕带人杀入宫中,弑君叛逆……”
赵衿又道:“但舅舅并未告诉我,皇兄……赵禥与李瑕同谋之事。”
“如何能称是‘同谋’?官家是被李家父子骗了,如今我已与官家禀明真相,官家既知晓了,此事已过去。”
赵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她近来不知暗地里哭过多少遍,整个人已消瘦下来,脸上带着异样的苍白,显得有些可怜。
“过去了……舅舅,你知道爹爹对赵禥有多好的,可赵禥怎么能如此对他?”
“说了,官家是被骗的,他那样子还有何可说的?还能再奢求他什么?”
贾似道话到这里,长叹一声,愈发显得颓废,道:“舅舅错了,之前便不该与你说那些。你只须知道,李瑕是真凶即可,莫要再追问了,可好?”
赵衿想哭,强忍着没哭,再问道:“祖母又是如何走的?”
“她年岁大了,不慎跌了一跤。”
“舅舅。”赵衿又唤了一声,转过头去,喃喃道:“我不知要如何才能相信你了。”
贾似道一愣,反问道:“这是何意?我是你亲舅舅。”
“可你一直在骗我,你是因为这样一个傻子当大宋天子,你才好掌权……”
“这话谁与你说的?”贾似道忽然大怒,叱道:“程元凤!老猢狲又要害我!”
“舅舅若能与谢太后合力,废赵禥……”
“不可能,我做不到!”
贾似道仿佛被五雷轰顶,抚着额头,连手都在颤抖。
他真的感到了愤怒,却还要在赵衿面前强忍着。
“信我,程元凤是在利用你,你万不可与朝臣表露出想要……”
话到一半,贾似道突然又是一个激灵。
赵衿不再声张又如何?
程元凤长着嘴,只怕早已暗中联络朝臣。
贾似道此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根在哪里——公田法。
哪怕眼下还只在两浙西路行公田法,反对它的人已开始迅速反击。
官家对他贾似道委以重任,于是这些人连官家也敢对付。
像狗群般扑上来,一口咬住官家的过错。
除了赵衿,根本就没人在乎先帝是怎么死的。
扑天盖地咆哮而来的,只有一句话。
“贾似道!再敢动我们的利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