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十万蒙军全在攻打他们这一千人。
张顺不停地发号施令,同时还拼命给士卒们鼓劲。
“床弩呢?快放弩!蒙虏马上要退了!”
“放砲!放砲!把冰面砸塌了,所有蒙虏都得淹死!”
因这样的指令,宋军士卒们想懈怠或想退缩都没有工夫,被催促着忙碌不停。
哪怕如此,前方列阵抵挡蒙军的士卒还是一个个倒下。
渐渐感到快要守不住了。
“守住!”
张贵再次大喊,同时却已挨了一刀。
这一刀劈在他的棉甲上,没能砍透,却砍得张贵一个踉跄,陷入了三个蒙卒的包围。
他连忙持矛去捅,正中一人,但长矛也已被握住,“咔”的一声断成两截。
“噗。”
这次臂弯中了一刀,生疼,张贵忙将一名蒙卒扑倒在地。
“嘭!”
一块大石从后方砸落下来,把前面的冰面砸了个大窟窿,窟窿下是奔流的黄河水。
混乱中有人大喊不已。
“怎么抛得这么近?!”
“砲杆断了……”
张贵没工夫管这些,他已与蒙卒缠斗在一起。
“噗”的一声,断矛捅进了敌人的脖子,血洒了一脸,很暖和。
之后又是“噗噗”两声,他也中了两刀。
打了太久,盔甲已破了,这两刀的伤势并不轻。
张贵就地一滚,捡过一把刀便斩敌人的脚,抬头却见好几个敌人涌上来,他不由大为绝望,心想这下要死了。
“轰隆。”
突然一阵大响,惨叫声大作,却是前面的冰窟窿周围的冰面坍塌下去,不少人径直被卷进冰冷透骨的河水当中。
他们还想挣扎,可被盔甲拖着,根本就爬不上来。
张贵看着这一幕也是心惊不已,拼命一蹬,连忙逃开,就地滚了两圈。
裂缝蔓延到他身下,终于不再继续开裂。
周围的人纷纷逃开,倒在冰窟窿边的张贵才得以稍稍喘息。
但再一抬头,附近只有密密麻麻的蒙军在向西面杀过去。
宋军的防线败退了。
张贵大惊,正要起身,突然,一柄刀从他腹部穿透。
一个受伤的蒙卒爬起来,捅出一刀后猛地便把张贵往冰窟窿里推。
张贵被摁在冰面上,挣扎不开,目光落处,只见前方的一具尸体正是傍晚时才见到的王栓贵。
他忽然想到今天送的腊肉王栓贵都还没来得及吃。
说来,王栓贵这人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热心肠,总喜欢帮别的士卒们磨刀,可惜了。
“咕噜咕噜……”
张贵的头被摁进冰河,他身后的蒙卒力气极大,马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噗。”
正以为自己要死了之时,张贵忽觉头上的力道一轻,有人猛地将他提了起来。
他眼前一黑,觉得自己似乎晕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
等稍缓过来,只听到处都是脚步声、呼喊声,混乱中让人看不清形势。
有人正按着他的伤口给他止血,他于是唤道:“哥,我不行了……”
“没伤到要害,活得了。”
说话的却是何泰。
张贵努力睁开眼,看到了何泰额头上的皱纹。
“何统领?”
“别动,蒙军见我们有援兵来暂时退了。今夜怕只是他们的试探攻势……”
张贵莫名感到心安,这是一种老兵才能给人带来的感受。
他闭上眼,任由何泰给自己治了伤,又想到自己确实不该怀疑何泰。
在生死之间经历过绝望,才能明白战场上能信任的只有同袍。
然而,当张贵回过头看向那尸横遍野的战场,虽未清点,却能估算出仅在这一夜之间,他们这千余人已损亡惨重。
若说这一战还只是蒙军的试探攻势,在这种兵力对比下,他几乎已不知后面的仗要怎么打了。
何泰似乎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在起身离开张贵身边时也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
“克敌营能打这种硬仗?连老子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