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一座吊桥轰然砸在壕沟上。
杨起辛毫不犹豫便迈脚踏上浮桥。
他始终沉着一张老脸,显然不太喜欢这个选锋营……
寨门处立着的是两个脸色冷峻的护卫,偌大的营地里空空如也。
李昭成扶着杨起辛继续往前走,终于听到前方有呼喊声。
若在隋唐时,这里其实是在城廓之中,称芙蓉池。唐玄宗好在此地宴会群臣,唐时进士及第亦会来此曲江流饮。
如今却早已荒废,渠道干涸,少有流水。便是剩下一些池墉壕沟,里面也满是淤泥……
“快!”
走了一会,两人放眼看去,只见一个个汉子正在那荒废的芙蓉池里踏着淤泥奔跑,肩上还扛着重重的大木桩。
这还是二月初,天气尚未转暖,关中依旧寒冷,这些汉子却还光着膀子。肮脏的黄泥水随着他们的动作溅起,泼在他们身上,却遮不住他们铜墙铁壁般的壮硕肌肉。
李昭成、杨起辛不由有些吓呆了。
他们一个文弱,一个年迈,仿佛只要被这些汉子吼一声就能跌倒在地。
这些汉子虽只在选锋营训练了不到一个月,却是从军中精锐里层层遴选出来的,原本就个个都是军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批。
黄水四溅,当他们离岸边越来越近,一道道眼神看向这边,已是杀气四溢。
李昭成的手还扶在杨起辛胳膊上,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老探花的身子僵住了。
他也心慌的厉害。
因为能看得出这些兵士手底下绝对都有许多条人命,他觉得李瑕每日与这些人相处……实在是不太妥当。
甫一见面,这种危险感就让人不寒而栗。
“彭。”
一根大桩被砸在地上。
最先爬上岸的两个汉子歇也不歇,径直走向岸边一个麻袋,提着它迎向了还在池中奔跑着的同伴。
“咯”地一声,麻袋被割开。
一瞬间,李昭成一个激灵,浑身寒毛都竖起来。
他拉着杨起辛想要退,腿却软得厉害,抽不出半点力气。
“嘶……嘶……”
也不知有多少条蛇从那被割破的麻袋里游出来。
初时,它们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团麻绳,之后迅速散开,蠕动着那滑滑的身躯,游向四面八方……
马上,一条蛇已向李昭成这边游了过来。
李昭成头皮发麻,吓得脸色惨白。他很怕杨起辛会在这里吓死过去。
张开嘴想喊,那种恐惧感却是卡在嗓子眼里。
“噗。”
一名选锋营兵士扑上前,手中的匕首利落地扎住那条蛇。
“呼。”李昭成大舒一口气。
接着便见对方利落一割,剖开蛇腹,犹不犹豫把血淋淋的蛇胆一口吞下。
“……”
良久,李昭成睁开眼,扶着杨起辛往后退了好远。
此时越来越多人从黄水里爬出来,放下巨木,从头到尾竟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与杨起辛,他们只顾着满地捉蛇,然后剥蛇吞蛇胆……
不时有血混着黄水滴落地上,但没人说话,场面透着股冷意,像是蛇血的冷,也像是二月春寒的人。
“多苦啊。”李昭成终于说出话来。
那声音仿佛不像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他虽然好烹制佳肴,却怕蛇。
杨起辛则是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王……王……王上在哪?”
李昭成这才想起来找李瑕。
他转着动头,四下看着,之后看到了人群中有个身影很像李瑕。
这人浑身都淌着泥水,看不太清样貌,正从地上捏起一条蛇,剥开蛇身吞下蛇胆。
李昭成于是认为这人应该不是李瑕。
他那位弟弟,连喝水都只喝煮过的,怎可能在这里吃生肉?
下一刻,却见那刚吞了蛇胆的人抛下死蛇,向他们走了过来。
隔得远时只觉这人身量比别的汉子还高些,周身气势也更危险。但等他走近,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泞,竟真就显出那英挺的面容来……
“杨老有急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