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道:“用夏变夷,以礼仪文章同化夷狄,这是孟子说的,不是吗?”
“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道理我都知道。我要与忽必烈争,而不是要与你辩。”李瑕抬了抬手,止住杨起辛再说话,道:“杨老若不能写,我请别人来写也是一样的。”
“王上言重了,文章自是能写。只是……眼下似乎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为何不是?”
“私以为王上还是以治理好川陕为重。”
杨起辛说得算是很委婉了。
他不认为李瑕现在需要一个道统去面对各个民族。
以川陕目前的情况,应当积蓄实力,等待下次蒙古大军入侵时好好抵御。
至于别的,他有生之年大概也看不到了……
“不,我很快就需要这个道统。”李瑕道:“我不希望当有蒙古部众在考虑是否臣服时,我们还没有一个成形的观念去招降他们。”
“很快?蒙古部众?”
杨起辛瞬间警惕起来。
他再次环顾了一眼那芙蓉池畔的一个个选锋营士卒,眼神中泛起疑虑之色。
略略思索之后,杨起辛神色沉重起来,又行了一礼,道:“王上,臣斗胆问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对李瑕称臣。
他是大宋的进士,无可奈何被留在长安,眼看着秦王奋武,真有崛起之势。那为了天下一统,为了儿孙安稳,他可以辅左李瑕。但本还是想着老迈之躯反正也没几年了,保留着大宋的臣节为好。
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劝谏,那这一声“臣”表明的是他真是站在李瑕的角度替他着想。
“臣不得不问一问王上,为何在这百废待兴之际,无心民生政务,却日日于这废园之中与武士角力?”
李瑕略略沉默了一下,觉得那“无心民生政务”有些刺耳。
他每次议事从没有打过盹,于民生政务都是认认真真地听臣下说,为何到了杨起辛嘴里,却成了无心民生政务。
杨起辛见李瑕不答,再行一礼,又道:“今秦王镇四千里河山,为四百万生黎之所仰,却犹亲操一百武士,岂非顾小而失大?至于蒙古部众又所谓何来?王上到底想做什么?莫非是要领这百人去河套或西域不成?”
探花郎毕竟是探花郎,寥寥数语之间,似乎真就猜中了李瑕所想。
这是少有过的质问。
并非是李瑕的威望下降了,而是以前这些士大夫没将李瑕视为君主,如今以君主视之,便有了新的要求。
不仅是杨起辛,长安许多官员见李瑕这些日子总在操练选锋营,一直就很担心李瑕哪天突然带着这些人杀到敌境。
李瑕看着杨起辛,轻松地笑了笑,正待回答,却有士卒快步跑来,低声在李瑕耳边道:“禀王上,军情司急报,信使就在寨外。”
“让他来见我。”
李瑕吩咐过后,抬手示意杨起辛先退下。
“王上!”杨起辛却是不肯走,拱手劝谏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呐!以关中今日之形势,臣请王上着眼于大局,莫再耽于逞个人小勇。”
李瑕看了他一会,道:“杨老先退下,等回长安城了,到议事堂我们坐下再谈。”
李昭成像是也想劝说些什么,但被李瑕目光一扫,头一低,还是顺从地扶着杨起辛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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