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战斗又这样过去,天色降下时,伯颜已领着近三万骑兵追了五十余里,直到一条叫霍尔果斯的小河边。追得海都抛下了满地的尸体,泅水渡过小河。
……
那边耶律铸则亲自押后,打扫战场,剥下叛军的盔甲、随身物品,分享战利品。
之后带着随军的奥鲁、赶着牛羊牲畜行军数里,渡河,在石河子城驻扎。
不时还有探马向东打探,最后回来禀报李瑕并没有向西追,在呼图壁河畔驻扎了两日之后就已经东返了。
耶律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庆幸于李瑕没有配合海都杀过来,因为清楚这两方一旦联手会造成多大的威胁。
想必是李瑕也无力再继续追击,又或是与海都还不能相互信任……宋人便是那样的,最擅勾心斗角。
耶律铸不会再给李瑕这么好的机会了。
“年轻人终究还是眼光浅了……”
~~
这一仗,败退的海都、追击的伯颜、休整的耶律铸复盘起来,都对李瑕的战略水准大失所望。
就连哈答驸马,也更加看不起李瑕。
“我都说了,宋人怎么可能杀了合丹。合丹虽然打仗一般,也是窝阔台汗几个儿子里数一数二的了!”
“哈哈,窝阔台汗几个儿子,除了阔端就是合丹。”
贵由毕竟当过大汗,诸王也不多加嘲讽,只是哈哈大笑。
哈答驸马是术赤家族的女婿,说起这些根本就无所谓,又道:“拖雷的几个儿子还是真能打仗的,你们看旭烈兀派来的一千人,和那个伯颜……额秀特。”
晃动着酒囊,他有了些醉意,又骂道:“这两个兄弟联起手来,哪个是他们的对手。还有人说宋人领兵追在我们后面?哈,牛马都不信,发现没有。忽必烈现在杀了谁都往那个李瑕头上推。哪有那么强?我要是李瑕,今天我已经配合海都、拿下了耶律铸这个狗驱口,叫他给我作首诗,夸我,哈哈哈……”
说着说着,哈答驸马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
“这个天池忽里勒台大会,太可笑了,一个没用的宋人带着毛都没长全的昔里吉,也想号召诸王聚会,让他们像狗一样去舔我们吃剩的骨头吧!”
“嗒。”
一根带血的羊骨被他丢出了帐篷。
羊皮纸则被丢进了火堆。
帐外,风吹过石河子城土墙上的裂缝,响起了呜咽声。
就像是风蚀谷的鬼哭。
“呜……呜……”
忽然,有人问道:“你们听到了没有?”
“什么?”
“是马蹄声吗?”
“伯颜回来了?提到伯颜,我又想说旭烈兀派来的勇士真的强壮……”
“嘘!马蹄声好像是……南边传过来的。”
~~
宋禾正领兵从南面攻向石河子城。
迎面的风吹来,他觉得自己强悍极了。
以前,宋军的步卒总被蒙古骑兵追击,恐惧于蒙古骑兵来去如风。
庆符马军刚刚练起来的时候,都不敢称“骑兵”,因为那时他们连马上作战都做不到。
一直到近两年,终于练成了精骑。这次出西域,才突然发现蒙古骑兵行军速度也就那样。
蒙卒们上马可作战、下马可放牧,归根结底还是半兵半牧,骑术再高,行军路上还要驱赶牛羊、打猎,还要驮着战利品。
反而是秦王麾下的骑兵,军令如山,一声令下哪怕是抛下战利品,饿着肚子,也要克期必达。
他们甚至可以完成许多蒙古骑兵想都想不到的任务。
昨夜,他们连夜行军,奔袭了一百余里,直到河石子城以南三十里一座名叫“南山”的山峰,驻扎于山坡的南面。
也就是说,海都与耶律铸大战之际,他们就在海都的南面二十余里。
就是不肯救海都。
为何?
抛开海都,独自击败蒙古诸王的大军,才能给西域这些心高气傲、始终还不相信他们有多强大的睁眼瞎们当头棒喝;才能在获胜之后,不至于让海都、兀鲁忽乃、巴巴哈尔,甚至是昔里吉心想着,这个宋人全靠蒙古勇士才能获胜。
必须让这些人收起轻视之心,收爪子的时候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领,才能谈会盟。
野兽与野兽之间,得先亮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