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之间,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那群杂兵已经被击溃了。”
古纳达列愕然,问道:“可汗派了谁去?为什么不让你最勇勐、忠心的古纳达列去?”
“我派了谁去?”海都冷笑道,“我派了我的汉人盟友,在我浴血奋战的时候,由他收缴了所有的牲畜、口粮、财宝。”
“什么?!”
古纳达列大怒,倏然站起身来,道:“那个毫无远见的废物?错失了良机的懦弱汉人?他怎么能……我杀了他!”
海都没有表态,拿过酒囊痛饮了一口,把最后半袋酒丢给古纳达列。
这真是最后半袋。
“可汗!别再隐忍了,让该死的汉人知道激怒可汗的后果……”
“你当我是阿里不哥那个蠢货吗?”海都再次冷笑,道:“他愤怒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的脑袋挂在敌人的长杆上。”
“我们不怕李瑕。”
“我们不怕他,但我们需要他。”
海都说着,突然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他半边脸被打得通红。
“可汗!”
“我错了,我以为李瑕没有战略眼光,原来他这么狡猾。这一巴掌,我要记住汉人是这样的狡猾、卑鄙。”
“那我们杀了这些狡猾卑鄙的汉人啊!可汗!”
“不,我们的牲畜瘦了,等养肥了再说吧。”海都喃喃道,“我要去参加他的忽里勒台大会。”
一卷羊皮纸被掏了出来,随手被丢在地毯上。
海都嘴里的话很隐忍,眼神里闪动的却是极阴狠的光。
不论换作是谁吃了这样一个大亏都不会开心。
~~
七月二十六日。
在川蜀如今还是盛夏,天山天池却已是寒冬一般的冷。
海都行军至此,路上又死了一些伤者,加上从孛罗赤的怯薛中补充的,兵力才勉强接近一万五千人。
他留了兵马在天山下接应,只带五千精锐上山,驻扎在天池边。
很快,李瑕就派人来邀请他会面。
大会在大天池东侧的西王母祖庙附近举行,西王母祖庙乃四十余年前成吉思汗与丘处机相会后所建,倒勉强算得上是与大蒙古国的“伟大传统”挂得上钩。
从海都的驻地到西王母祖庙还有三里路。
依约定,与会者最多只能带一百人随行。
海都于是点了两百人……
“海都可汗,这只怕不行。”李瑕派来的使者道:“便是秦王也仅带一百人参与大会,大军留在了别处。”
海都不慌不忙引出一个身穿华贵貂皮的年轻人。
“这位是金帐汗国王子、拔都汗第三子安狄万,代表别儿哥汗前来参加忽里勒台大会……”
这是海都给李瑕出的第一个难题。
是让他打破规矩,还是拒绝金帐汗国前来参与大会?
“你如果做不了主,就回去问问你家主人。”
“不必问了,我谨替秦王欢迎王子参与大会。”
然而,让海都意外的是,李瑕派来的使者居然毫不讶异,也不转达,居然直接从怀里掏出牌符,双手递给安狄万。
这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什将,却表现得彬彬有礼、气度从容。
海都心中暗暗警惕,知道李瑕不止带一百人赴会、有绝对的信心把握全局。
而他虽然多带了一百人,却还是有一种每走一步都被李瑕算准了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得要反客为主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