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了。”
“捡你记得的说。”
李瑕耐心听着刘金锁絮絮叨叨说了一会,问道:“忽必烈要趁着蒙哥出征之际,在草原上造反。此事你告诉刘元振了没有?”
“没有。”
刘金锁先是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之后想了想,却是又道:“不对……我好像说漏嘴了,又好像没有。我说他的大汗要被捅了腚,但还好我反应过来,停住了, 他没发现。好险好险”
“嗯, 去吧。”
刘金锁脚步一抬,却又犹犹豫豫地停下来。
“阿郎啊,我真是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
“为啥要让我跟那小子聊天?要聊些什么阿郎又不说。”
李瑕道:“我只是想了解了解刘元振。”
刘金锁又问道:“那我万一泄漏了机密,怎生是好?”
李瑕沉默片刻,道:“放心吧,你不会泄漏的。”
“真的?”
“嗯,你比他聪明。”李瑕道。
刘金锁大喜。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敢相信,但这话既是李瑕说的,肯定是真的了。
他不由满心欢喜,只想着等杨奔回来,一定要告诉杨奔“阿郎说,我比刘元振还聪明!”
……
看着刘金锁离开的背影,蒲帷向李瑕问道:“这便是你说的,刘金锁能把刘元振骗了?”
“不错。”
蒲帷道:“刘元振那人极聪明,且被莪骗过一次,真能再上一次当?”
“好吧,那我方才说错了。”李瑕道:“不是刘金锁把刘元振骗了,而是我把刘金锁骗了。”
蒲帷笑了笑,完全明白过来。
李瑕又道:“接下来,换蒲兄去看着刘元振……另外,再给令尊写封信吧,杨奔就快回来了。”
“非瑜笃定刘家父子能答应我们所有要求。”
“他们不会拒绝的。”李瑕道,“这是双赢的合作。”
蒲帷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问道:“忽必烈真要在草原上造反?”
李瑕回答得很干脆。
“对,就是这样。”
……
待蒲帷走后,李瑕揉了揉脸,难得显得有些犹豫。
局面对他而言渐渐有些为难起来。
一方面,要解决眼下的各种困难,他必须让刘黑马、蒲元圭这些在蒙哥帐下的将领心生惊疑。如此,才能得到他们一小部分的配合,得到钱粮、情报。才能守住成都,继而有反攻汉中的可能。
但另一方面,李瑕渐渐意识到,自己插手的太多,是否会改变某件事?
以往,他认为一切都是大势。
蒙哥伐蜀是大势所趋,蜀中山城坚垒、宋朝民众抗蒙热情高昂亦是大势所趋。蒙哥该是在两股大势的轰然碰撞中死掉……这其中,他李瑕所为暂时还不足以影响这两股大势。
但若蒙哥之死原本只是意外呢?
李瑕的犹豫便在这里。
做的越多,他的顾虑也在一点点的堆积,终有了些迷茫。
他想着想着,忽然脱掉身上的盔甲,绕着成都残破的城墙跑起来。
……
夕阳一点点落下,李瑕也不知跑了多久,大汗淋漓,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地喘着气。
“呼……呼……”
隔了很久,他再次对自己说了那一句话。
“你是冠军。”
冠军不止是荣耀,而是百折不挠,一往无前。
哪一次,你上场前,是寄望于对手有伤病?
蒙哥死不死的又如何?
他不死,你便怕了吗?
“来啊。”李瑕喃喃着,再次直起身躯,迈动了脚步。
晚风躁热,城池荒废。
但热血与汗水洒下,又像是在给这荒废之城浇水施肥,要让它重回繁华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