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确实能救一个士卒好几次性命。
“咚!咚!咚……”
鼓声大作,双方中军终于开始接刃交战……
~~
双方共三万人,放在纸面上看,仿佛是很小的数。
但列了阵仗摆开来,方圆五里全是乌泱泱一大片,密密麻麻。
厮杀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
日头已经偏西,跌落在张顺身后的远山上,投出长长的影子,落在满是血的地上。
张顺一直在战场上枯站到现在,终于可以随着刘金锁向前冲杀,也终于见到了敌兵的身影。
他与张贵是刘金锁的亲兵,不像普通士兵那样列阵,厮杀起来随意得多。
杀着杀着,那挺着长枪乱刺的刘金锁被湮没在人群中。
张顺身侧全是并不相识的士卒。
后面的人挤上来,使他根本不能转身,只能向前挥刀……
“啊!啊……”
前方,一个蒙古汉军士卒大吼着,挥刀向张顺劈来。
其人满脸都是血,显得很是狰狞。
张顺性子却更烈,丝毫不惧,迎上去便砍。
长刀劈进那蒙古汉军的脖子里,锋刃径直往里削,直撞到了胛骨才停下来。
这一刀显然是将对方的咽喉血管劈断了,鲜血乱喷而出,溅了张顺满脸都是,使他变得与那蒙古汉军方才的样子类似。
眼前的画面突然间抹上了腥红。
血太热了。
被日头晒了一天,盔甲里也全是汗水,叫人愈发烦躁。
但张顺犹在向前杀去。
一个,两个……汗水淌得像是瀑布,眼睛已睁不开,混合着身上的血,黏得让人难受。
耳畔是厮杀声,还伴随着苍蝇嗡嗡嗡嗡嗡,没完没了。
到处都是恶臭的气味,每一个被刀斧劈开的腹部都能淌出屎尿……张顺不知道自己每踩一脚,踩到的是肠子还是秽物。
这样的战场,每一刻都是煎熬。
对几乎每一个士卒都一样。
他们都在等敌兵溃兵,恨不得下一刻就看到对方转身逃跑。
“啊!”
不时又有被挤到前线的士卒放声大吼,宣泄心中的不适感……
张顺还能坚持住。
他虽然是第一次追随川陕的兵马打仗,但前阵子,与刘金锁的交谈中,他已对这支兵马打仗的风格有所了解。
“郡王打仗,从来都没输过。哪怕是最险的时候,他反而不会逃,而是亲自杀上去,每次他杀上阵前,我们马上就大胜了。”
刘金锁说来说去,最后让张顺有了一个印象……李瑕若没上阵,这一场便是必胜的,而等到李瑕,很快也是要胜。
而此时在战场上,显然还是必胜的……
~~
东面蒙军战台上。
一名信使上前,道:“大帅,宗王合必赤加急军令。”
史天泽伸手接过,扫了几眼,默默将信件收了,没多说什么,只是挥退了那信使。
“史帅?”董文用问道,“可出了事?”
“无妨。”史天泽道:“眼前的战事要紧。”
他继续观察战场,之后喃喃自语道:“李瑕竟还不把后军押上来?”
他一直在算着,从开战至此,宋军的兵力一共也就押了一万人上战场。
换言之,其后军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人?
可他这边也已押了万余人杀上,仅有五千人的后备队了。
宋军战力不俗,李瑕军中有这般野战之力,却是让人没想到。
终于,远远的有探马绕过战场,狂奔而来。
……
“报!大帅,小人策马在敌军大营后绕了几圈,确定敌军后方绝不超过五千兵力。”
史天择听了,眼中怀疑之色愈浓。
他确实怀疑李瑕并未将关中主力带来。
李瑕兵马的营帐、旗号、尘烟等等,看起来像兵力充沛,但也有不少蛛丝马迹表明其兵力有诈。
再加上襄阳宋军中有人通风报信。
但史天泽想到李瑕过往便是诡计多端,一直不敢确定。
到底是面对两三万的精锐,还是一万余拼凑出来的杂兵?
他希望能在今日这一战看到结果。
现在,结果似乎出来了,假的……但,若是李瑕拼凑出来的普通兵士,有这般战力吗?竟能与自己的主力战得旗鼓相当。
……
“史帅,我们能胜。”董文用听罢消息,道:“将后备兵力押上,再调南阳府诸城兵马包围,可歼灭李瑕。”
“似乎如此。”
史天泽应道:“若他所有兵力都在这里,这一仗我们可胜矣。”
“史帅还是不放心吗?”
“若是李瑕是藏了一支一万人的兵马,只待我等放手一搏,再突然杀出,我等岂非一败涂地?”
“会……会吗?”
史天泽道:“应该不会,但不无这等可能……”
下一刻,只听远处战场上鼓声大作。
渐渐的,史天泽已能看到李瑕的大纛正向这边移来。
他吃了一惊,双手已拍在栏杆上。
“竖子!不退反进?”
董文用极目远望着那杆大纛,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张珏的大纛呢?昨日还有探马看到,今日却不见了……”
史格开口道:“张珏本就没来,自然不会有大纛。”
“但李瑕昨日还故布疑阵,今日却装都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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