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伤势严重,得迅速送到后方安顿下来。”徐世英言简意赅,指着闭目咬紧牙关的周行范先说了一个要害问题。
周行范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眼前两人一眼,却只是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平原太远了,而且河对岸就有数万兵马,按照他们说法,西面和北面也有河间军。”程大郎立即言语,俨然是有了一个大胆腹案。“所以,我们将周头领送到东面清河如何?我自是货真价实的清河崔氏女婿,那边也有认识的人,只是偷偷送给他们,让他们将养着周头领,应该有人会识相,周头领也配合着我们部队只往西北面继续去寻首席。“
“还是太冒险,清河那里到底有一个宗师,真要被发觉了,生死都在人家一念之间。”徐世英也立即提出了一个方案。“我们等一会,上午的时候,再全军凫水过南岸如何?”
程知理一时不解。
“南岸大军上万,寻不到我们,必然不会为我们区区一千多人久留,咱们趁机折回,非但可以将小周头领送回去,还能全军回到平原整备”话到这里,徐大郎一声叹气。“这也是局势所迫,我的营没了甲械,骑兵营七零八落,人人负伤.在北岸遇到任意一支兵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程知理一时犹疑,只是勉力来言:“我们去了甲胄,恰好可以装作是崔氏的援军,还收拢了伤员未必不能去救援首席。”
“可小周头领又如何呢?”徐大郎指向了再度闭目不语的周行范。
而也就是这时,周行范第二次睁开了眼睛,也给出了答复:“我跟着徐大郎就好徐大郎的长生真气比什么针药都好!离了徐大郎,我怕是立即要死!”
拄着惊龙剑的徐世英一时错愕。
“至于部队,就按照程大头领的意思来,咱们装作是崔氏的援军,往西北面寻首席去!”小周继续言道。“正好,我伤了,程大头领却是这支甲骑营的老头领,带着他们更利索!”….程大郎心中大动,而徐大郎心中一沉,却没有吭声。
“那就这么定了!”小周见状,直接对两个资历大头领下了命令。“三个人,两个要去西北寻张三哥的,那自然去寻张三哥;至于我的性命,我自己做主!现在这个局面,我不怕丢了性命,只怕干了这么多年黜龙帮的事业,临到此时没了结果!”
听到这里,程大郎不再犹豫,立即点头:“正该如此!”
周围围坐的军官、参军、文书、准备将、侍卫纷纷振奋。
而出乎意料,这一次,徐大郎并没有像昨晚那般充满了无奈感,或者说,他慢慢有些认命了因为他渐渐意识到,自己自开战以来被迫改变行动立场的种种机缘巧合,其实并不是某种巧合,而是张行那厮真的欺骗了一些人,让这些人为了他那不着边际、没有实际利害的黜龙大业而拼上性命而自己,因为处在这些人中间,被裹挟住了。
非只如此,如果说非说徐大郎这个时候有一点什么异样的情绪的话,那就是恐惧。
因为他发现,这种裹挟是可以传染的.程大郎其实也是被裹挟住的,是被他的旧部跟小周一起裹住,然后现在又来裹挟他徐大郎!
这委实让人有些无力,但也只能跟着他们随波逐流,相机而动了。
没办法的,真没办法的,徐大郎的处事水平还是有的,连程大郎都晓得不能做降人,晓得不能在旧部面前丢了立场,何况他呢?
想到这里,几乎是醒悟了什么的徐大郎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卫首领.这厮现在是没说话的,之前却说了不少。
然而,这个当日在街上卖炊饼的汉子,从利益到理想再到生存,难道跟自己不是一体的?说不是一体的,根本没人信,他徐世英都不信。
那么此人的种种提醒,难道不是真心为了他徐大朗着想?所以,这个人的一些言语,莫非是替自己说出来的?
那些话和想法,本就是自己的想法?
聪明人就是想得多,如小周,说完话,见到意见一致,直接闭眼不语了。
而须臾片刻,随着雾气彻底消散,早晨的太阳照射下来,将河北大地照射的熠熠生辉,双月也都隐藏不见,商议妥当的这支兵马,吃了干粮,喝了河水,便将伤员抬上马,然后勒紧六合靴,挂上短兵,不顾一夜疲惫,追随着徐大郎与程大郎,便往西北面而去。
中午时分,借助了庞大的追兵的掩护,张行及其部属在克服了种种战斗、非战斗减员后已经逃出了原本的战场数十里,进入了襄国县的平乡境内。
这个时候,前方哨骑拼死来报,有一支联军突兀的出现在了前方官道路口,居中阻拦,打的旗号是“韩”字。
“是韩引弓!”面色发黄的马围抱着马脖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给出了判….断。“之前曹林出兵去关西,就有韩引弓引兵投奔白横秋的缘故,战前最新的情报是他引军自河东往太原去.他应该有八九千人,都是他从徐州带回来的。”
“八九千人,之前又从未出现在联军大营,必然是预备给我们的后手。”崔肃臣须发皆被火燎,右腿上还有白横秋昨晚用红色棋子留下的伤口,俨然是文修不能经练战事,只能伏在马上分析。“他们是以逸待劳!”
“那要不要绕过去?”轮换到前军的徐师仁紧张不已.事到如今,说会被阻击部队吓得失魂,那是胡扯,最多也就是紧张了。“从田地里走。”
“绕也不好绕,他也不会坐视我们绕。”王叔勇略显烦躁。“他本就是要阻拦我们,我们多是步兵,绕行田野河沟,也是相当于被阻碍,而且很容易被地形分散,后面追兵顺着大路追来,我们又没了阵型,反而艰难。”
“但是八九千人太多了!”同样受伤的牛达也有些无力。“若是我们集中精锐不能一举突破,反而要引来追兵.”
“只要开战,白横秋与薛常雄几乎是必然赶到的,这没办法。”雄伯南无奈道。“援兵在大陆泽?”一直没吭声的贾越忽然看向了一起跟上的张公慎。
“说是会往大陆泽来。”张公慎无奈道。“时间太紧了,我不晓得他们的路程。”
“便是大陆泽也赶不及眼下的境况。”马围一句话说完,再不能支撑,直接落下马来,呕吐不止。
这位嗜酒如命的酒生本身还是有修为的,这一落马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而他的呕吐也多明显是之前在马上进食饮水,然后颠簸所致。
众人面面相觑,待马围吐完后被扶起来,几乎本能来看坐在黄骠马上的张行,只见后者披着短氅,虽然浑身烟尘灰土,却后背笔直,正在观察周围形势,却是不由也打起了不少精神。
“诸位。”张行见状,乃是原本想仿效曹丞相大笑的,却在看到士气尚可后只是微笑而已。“此时不该浪费时间说大话的,但还是要说.之前被围困时我便答应过诸位,一定要将大家带回去,也一定能带回去!今日也还是这句话!”
周边几人多少精神一振。
“做三件事。”张行继续在黄骠马上来言。“徐大头领和贾越现在去侦查前面的韩引弓,贾越看清楚他的兵力、配置,徐大头领跟他说说话叙叙旧,问他愿不愿意放我们一马?今日事将来必有厚报!总之,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我这里做保证!”
徐师仁与贾越齐齐拱手,直接离去。
张行继续来言:“牛达,你去后军寻王雄诞,你们俩一起努力收拢掉队的兵马。”
牛达手臂受伤,单手抬起便勒马而去。
“最后,全军整肃,休息、进食、查看军械马匹,雄天王去见后军几位金刚,务必好生遮护,防止白横秋自后方突袭。”张行最后来言,说着居然直接翻身下马,就在怀里取出个饼子,还不忘分给刚刚呕吐的马围半个,便盘腿坐在地上,拿起水袋来吞咽。
周围人见状,也都纷纷仿效,只有雄伯南,他不敢飞起来,只是打马追上牛达,往后军去了。
过了片刻而已,也就是强行吞咽了半个饼子的时间,徐师仁与贾越一起回来了。
“首席。”徐师仁拱手回复。“韩引弓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他说白横秋给他下了死命令,而且还想拖延住我,我就直接来了。”
听到这话的众人愈发严肃,但也有些人感觉到奇怪,因为徐师仁的表情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有些释然。
“韩引弓只有三四千人。”面无表情的贾越立即补充道。“防线不深,而且很仓促,壕沟都只有一条,还只有两尺深,他们抵达这里也不久。”
众人各自心动,不由看向了张行。
张行环顾四面,晓得士气可用,便毫不犹豫:“既如此就不必犹豫,狭路相逢勇者胜,立即杀过去!”
“我去喊天王。”有人立即起身。
“不必,让天王与十三金刚继续断后防备,我跟诸位一起冲过去!”张行站起身来,翻身上了黄骠马,此时铁枪已失,只是拎着一把北地直刀而已。“韩引弓这次用命是因为惜命,既如此,咱们便和他拼命!而既要拼命,就从我这里开始!徐大头领、王五郎,借你二人金箭遮护,贾越率部在后,等我冲进去后就跟上与他们短兵相接!其余人次第而过!”
众人齐声道喏。
ps:大家节日玩的开心啊!
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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